除夕夜。
张丽的姑姑,也就是祁芸芝的妈妈,也是张丽的干妈。
她姑姑对她和对祁芸芝差不多,所以张丽有时会回老家和姑姑一起过年。
姑姑的房子买在街上,古旧的楼房,楼道口还有直通一楼的垃圾通道。
这天晚上,她躺在床上,却收到大姐的信息,说让她叫上姑姑一起出来吃夜宵。
她心想着这都半夜了,姑姑肯定都睡着了,你干嘛不早点说。
大姐只是催促着她快些下楼,别一堆屁话,随后挂断了电话。
张丽打开手电筒,经过客厅来到姑姑的房间前。门没有关,大敞开着,黑暗中一丝光亮从被窝里冒出来。
姑姑掀开被子,两人相视一笑:“我半夜睡不着,起来耍手机。”
姑姑容易失眠这点她是知道的,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吃夜宵,姑姑也欣然答应了。
两人穿好衣服和裤子,下楼右拐走进一个巷子就是大姐说的那家烧烤店。
一到过年,这家店夜里生意总是爆满,今年也不例外。
两人走过那段挂满惊悚红灯笼的石板路,在张美的描述下走进了一间屋子。
陈设很古朴,地面也是大块的石板拼接而成的,没有贴瓷砖的那种。暖黄色的白炽灯悬在头顶,冷风从木门外灌进来就开始吱吱呀呀地摇晃,感觉下一秒就要掉下来似的。
这里不只有大姐和姐夫,还有他们的朋友,并且二哥也在这。
张丽找了个位置挨着张帅坐下,就打开手机胡乱地划着,不知道干什么。
瞿太公给她发了一张照片过来,是她坐在小板凳上缩成一团的照片。
奇怪!这个陈设怎么和她现在在的地方布置地一模一样?!他不能在自己身上安监控了吧?!
“丽哥,出来一下。”
张丽居然信了,在红光街道中找寻着他的身影。
突然,在她焦急等待着手机消息的那一瞬,肩头被人拍了一下。
那双白皙修长的手包裹住她的脸,在她的鹅蛋脸上揉来揉去。
“瞿之寒!你干嘛!”张丽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还踹了他一脚。
“被我姐看见了怎么办?!”
“看见了就结婚啊,我户口本正好在家里,可以现在过去取。”
“瞿之寒!你的脸呢?!”
“我没脸,我不要脸。要脸没用,讨不着媳妇。”
两人一起在那条石板路上走着,往前还有一家人亮着灯,以及它对面的一个初中的保卫室也亮着灯。
瞿之寒拉着张丽拐进了一个小巷子里,将她的双手扣在身后,唇瓣覆了上去。从最开始的温柔愈演愈烈,舌头撬开她的牙关,霸道又柔和地缠绵着。张丽只能笨拙地回应着他,顺着他护着自己腰的手,踮起足尖,防止他头埋的太低会脖子酸疼。
亲了很久,直到张丽有些喘不过气来,瞿之寒才放开了她。
张丽眼梢带雾,迷蒙地瘫在瞿之寒怀里急促地呼吸着。
瞿之寒将鼻尖贴在她的头发上,细细地嗅着她洗发水的香味,手还不安分地轻轻拍着她的头,像是对刚才那个深吻的表扬和鼓励。
谁知道瞿之寒突然来强吻这套?
一点准备都没有……
缓了半晌,张丽不解为什么会在这里见到瞿之寒,便问他:“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因为我妈老家在这,所以她今年回来看看。”
“那我以前怎么没在镇上碰到你?这个小镇拢共就围成一个圈那么大,我都转遍了都没看到你人。”
“你很期待我的出现?”
“对啊,做梦还梦到你来镇上找我……”
说完这话,两人都愣了一会。
她经常做到关于瞿之寒的梦,而且醒来都会记得。
瞿之寒挠挠头发说:“可能因为以前我都是在我爸老家过年?反正回来的时间不多。”
张丽囔囔嘴:“好吧。”
瞿之寒牵着张丽停在那个初中门口。由于是好多年的老建筑了,还是建在这种小巷子里面的学校,它的门只有一道可以推拉的铁门,不过闸机倒是换了新的,想来这里还有学生读书。
瞿之寒依稀记得,从学校进去要再走上一个楼梯才能到达教学楼。想到此,突然发现自己的高中和没转学前的初中居然有些相似之处——弯弯绕绕、合理利用每一寸土地。
他指着中心的花坛说:“我初一那会在这里读过一个月,后来就跟着我爸去市区了。”
张丽先是一愣,合掌诧异道:“我初中没转学那会也是在这读的?!!”
瞿之寒打趣道:“不会从那会就开始暗恋我了吧?”
张丽推了他一下:“别太臭美!那会我都没见过你!”
张丽用手抱起一个圆,描述着学校里的陈设:“当时我们跑步的时候,因为这里没有操场,所以我们就是单纯爬楼梯,每次腿都又酸又疼。
“还有我们的宿舍,明明是过道的地方,还要再安两个床,最开始我睡的上铺,还得从别人的床踏过去。”
两人巴拉巴拉了一句,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偷鸡摸狗般地溜回去了。走之前,瞿之寒又恋恋不舍地拉着张丽的手,小鸡啄米似的亲了好多下。
她终于理解了那个鸡窝头男孩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帮助她。
*
张丽回到张帅旁边坐着。
张美突然发问:“刚那男的,你谈恋爱了?”
张美以前说过,不到二十五岁之前不会让她结婚。所以张丽信誓旦旦地觉得,现在让两人会面是极其不好的决定。
可她还是低估自己姐姐的火眼金睛了,她怯懦地回了句:“嗯。”
张美将热甜酒一饮而尽:“好!人带来我看看。”
张丽:???
张丽给瞿之寒发了消息,瞿之寒就屁颠地过来了。
现在正是在丈母娘面前刷好感度的时候,不能错过了!
张美拉了一下丈夫的格子衫,低头说了句什么,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
“OK,先这样,让他回去吧。”
瞿之寒:这样就完了???
张帅在一旁打着圆场:“行了,我姐说你够帅,你走吧,还呆这干嘛,我们家庭聚会你也想来参加啊?”
瞿之寒走后,张美筷子一敲碗边:“够帅!我妹的眼光和我们张家一脉相承!”
合着搞半天只是想见见这个人帅不帅,果然“肤浅”是人类的一大特点啊。
吃完这顿烧烤差不多凌晨两点,张美喝的醉醺醺的。
周磊去结的账,之后背着姐姐回了家。
姐夫是一个非常极其沉默寡言的人,只要不多说话就闭嘴。除了大姐,谁也不带搭理的。
第二天张丽睡醒的时候,已然下午一点,餐桌上是姑姑留的剩饭剩菜,让她自己热来吃,她回一趟乡下办点事,看她没起来就不叫她了。
张丽吃完饭,收到瞿之寒的消息。
那家伙喊她去当小导游。
张丽寻思着,这个小镇也没多大,让他自己去逛,她今天不想出门。最后还是在瞿之寒的软磨硬泡下妥协了。
这个镇子就一个典型的特点,超市周围是菜市场、卖衣服的挨着卖鞭炮的、小学门口是“垃圾食品”摊、中学门口是奶茶店。
一个圆圈都绕遍了,手里没提二两东西。
“瞿之寒,去不去河边玩?”
瞿之寒死命点头。
两人穿过一条古街,这条老街已经很陈旧了,最开始的卫生院设置在这里,不知何时搬去了下面靠近中心街的地方。要是晚上靠近这家卫生院的话,可能都会觉得毛骨悚然。
她记得这里以前有家卖豆浆油条的,五毛钱一根油条一块钱一杯豆浆,姐姐没时间管兄妹俩他们就自己出去觅食。
她还记得,这里有家电影院,以前专门把老人诓进去搞传销的,她见着有糖吃,也跟着一位老奶奶走了进去。好像卖的是一种疏通血液的椅子,她除了觉得全身有电并且那个拿话筒的男人头发有点油以外,无其他特别印象。对了,糖也特别难吃。
两人走进一条石板小道,这条小道左边有一面围墙,专门来隔绝养猪场和酱油厂的。右边一个45度斜坡下去,就是别人家的菜地。再穿过这片菜地,拨开那丛芦苇荡,浩浩汤汤的河流从脚下奔涌而过。
不过比起她小时候,现在河水远不及那时深。
她指着右边的红色大桥:“这个大桥建了几年,前年通行的。”
又指着正对面青山丛中冒出的袅袅炊烟:“我有一个同学就住在对面,当时没通路,她以前总是要走很远的山路才能来上学,因为家里没钱让她住校。”
最后指着左边一个围着的池塘:“我初中没转学那会,我的好朋友来找我玩,我就带她来淌水,这个是人工围的池子,水不深。还在里面捉到过螃蟹呢!”
她看着眼前的青山绿水,头顶的晴空万里,滔滔不绝起来。
瞿之寒就在一边听着她不断说着是否已经重复过的内容,不觉疲倦。
*
寒假一结束,张丽就和瞿之寒一起回学校了,为了提前准备市营大赛答辩的事情。虽然止步于省赛二等奖,但大家一致觉得还不错。
大二下期,张丽在忙着物色社团的接班人。
瞿之寒和宁燕肯定是入选的,但人数还不够,还得再找两个进来,毕竟开心果也算是个大社团,如果大家齐心协力一点,任务其实不算多。
五月中旬,为了犒劳社团理事们,张丽琢磨着也该进行社团团建了,顺带说一下社团接任的事情。
夏风习习,蝉鸣侧耳,地灯的光朦朦胧胧的,看得人心痒痒。
张丽穿了一条白色连衣裙,肩头有两朵珍珠串起来的蝴蝶结,裙边镶嵌了蕾丝浪花纹,头发蓬松地披下来,颇有些窈窕淑女的风貌。
宁燕小跑着上来挽住张丽的手,一边抚摸着她的手臂一边夸赞道:“姐,你今天好漂亮啊好喜欢。你这个口红色号真温柔啊,好漂亮啊,好喜欢……”
张丽被夸得都不好意思了,撇开她腻歪的头:“谢谢夸奖啊,你今天也很漂亮!”
瞿之寒穿着一件薄款卫衣,头发潦草地抓了两下,却显得肆意张扬。
他把张丽拉到自己怀里,又摸摸她的头发,像是宣誓主权般挑衅地看着宁燕:“我的!”
“姐,你看他!”宁燕被气得跺脚,就是一只八足章鱼胡乱踩着地面。
“哎呀,好啦好啦,两个小屁孩别闹了。”张丽抽身出来,站到了两人的对立面。
等到人差不多都齐了,张丽带着大家绕过繁华的长街,走进了一家铁锅炖。
老板和张丽关系挺好的,因为大一那会这个协会的团建基本上都是在这里进行的。
这次张丽提前预约,老板还送了他们一瓶大的饮料。
宁燕和瞿之寒像是习惯了坐在张丽旁边似的,每次都是一个左边一个右边,偏偏他们像是达成某种默契的协议,瞿之寒在左边,宁燕在右边。
小菜陆陆续续地端上来,宁燕觉得张丽这个位置离菜太远了,要是站起来碰到锅边的话白色裙子就弄脏了。于是抢占先机先夹了一点进她的碗里,此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地往她碗里夹菜。
瞿之寒看到也开始往她碗里夹菜,两人就像是在暗地里比赛似的,直到最后张丽的碗里以及用来装骨头的盘子里的蔬菜和肉荤都堆成了小山,再多加一点都会冒出来的程度,两人才住手。
张丽无奈叹气,左一瞥,右一瞟,生怕两碗水端不平似的:“你俩干嘛呢?”
两人异口同声,眼神里的火星子都可以拿来加热锅底了:“给你夹菜啊。”
“我又不是夹不到。”
两人默契度到达一百:“可你的白色裙子容易弄脏。”
是说他们在担心什么,原来是这个啊。
张丽走出了包间,麻烦老板拿了一块围裙出来,穿好了才进来。
“这下你们俩放心了吧?”
吃完饭,在大家的不统一建议下走进了一家KTV。
没错,就是上次和部门合办活动让公司买单但却没去成的KTV。
它坐落在一个大商场的四楼。因为价格亲民,平常生意很好,来的大部分都是团建的学生。
因为理事差不多有十多个人,虽然今天有些吃完饭后中途走了。但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选择了二十个人的中等包间。
“丽哥,今天喝酒吗?”瞿之寒抬了一下她的下巴,略作挑拨。
张丽翻过去挑着他的下巴,挑眉道:“今天不喝酒,今天看你喝酒。我还没见过你喝酒。”
“可我不会喝酒怎么办?”瞿之寒的声音变得娇媚起来。
“那你就爬开点,别挡着我喝酒。”
瞿之寒:???
酒过三巡,张丽去结了账,顺便算了折扣和社团补贴后每个人需要A的钱,把收款码发在了小群里。
“瞿之寒,你困吗?”张丽睡眼惺忪地看着他,不知道是谁刚才大言不惭说要不醉不归的,结果歌唱到一半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今天中午没午睡吗?”瞿之寒挽住她的胳膊,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室友中午洗澡,声音有点大,没睡着,所以我刚刚很困,就没忍住眯了一会。”
“要不要我背你?你趴着睡会。”
“可我穿的裙子……”
“抱歉,我一时间忘了。那我们快点走回去?”
“嗯……”张丽的小奶音在瞿之寒耳边飘荡,听起来酥酥麻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