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清晨雾气朦胧，细雨缠绵，空气潮湿，早上六点，天色将明未明，巷子里的路灯如同称职的守夜人，散发着昏黄的光晕。

宁玉兮站在窗户前，探出脑袋，感受一下湿度，折身把校服外套塞进书包，穿了一件兜帽衫，拉链拉到下巴处，戴上帽子，背上书包，出发上学。

从家里出来，她脚踩着滑板，路过早餐店买了一袋肉包和烧麦，一边吃一边朝学校方向奔去。

途中越过一辆又一辆自行车，每天上下学路上，她总是最独特的一道风景。

到达江城高中门口，她褪下兜帽衫，自觉换上校服外套，小步蹬着滑板走进校园。

宁玉兮今年十七，个子长到一米六五，少女身形轻盈，扎着一头利落的高马尾，皮肤细腻，唇红齿白，模样清秀，与滑滑板的状态不同，她的气质偏内敛，不张扬。

她跨进校园没两步，一只胳膊不知从哪冒出来，搭在她的肩上，她的高马尾随之晃动了几下。

顾言宝气喘吁吁地伏在她身上，身上散发着好闻的香味。

她摇晃两下宁玉兮的肩膀：“我刚刚在学校门口看到你了，喊你两声都没听见。”

宁玉兮“啊”一声，表示自己真没听见，随后，她好奇地打量顾言宝：“言宝，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顾言宝苦着一张脸说：“从今天开始我要好好努力了，昨天我爸问了曹老我这次的模考成绩，我又退步了！这次倒数第二，太丢人了，我受不了了！”

宁玉兮睁大一双杏眼，惊讶地问：“这次模考成绩已经出了？”

“嗯，是啊。这不是很正常吗？刚考完两天成绩就出来了，生产队的牛都没这些老师能干。估计今天就会把排名打印出来贴在公示栏，啊，丢死人了！”顾言宝语速飞快地说，“兮兮你不用担心，我帮你看了，你这次进步了两名，排班级二十二呢，年级……哦，我忘了，反正也不会很低。”

顾言宝比宁玉兮还高一点，人很瘦，标准瓜子脸，皮肤白皙，一头长发披散在肩头，江城高中对学生发型管束不严，顾言宝不管天热还是天冷都喜欢披散头发，她私下挺搞笑的，但明面上也有偶像包袱。

教室里已经有同学开始晨读了，忙碌的高三生活已经进行了三个多月，大部分同学都投入到备战高考的状态中。

宁玉兮缷下书包，抽出书包里的保温杯，到饮水机前给自己接了杯温水，然后带上语文古诗词本和英语单词本到走廊背书。

苏叶背着书包路过，用手中的文综小册子拍了拍她的后背。

“你来得越来越早了啊！”

苏叶高二选的是文科，宁玉兮选的是理科，两人不在一个班，幸运的是，她们的班级在一个楼层，且离得不远，还拥有同一个语文老师和英语老师。

宁玉兮对她灿然一笑：“叶子，你这次模考怎么样？知道成绩了吗？”

苏叶是住校生，住校生消息一般都比走读生灵通，成绩出来一般第一时间会被老师通知到。

“文科班这边还没出来呢，听说你们理科班名次都已经排出来了。你呢，你怎么样？”苏叶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问。

苏叶是典型的学霸长相，戴着厚厚的镜片，一头齐耳短发，校服穿得规规整整，她个子不算高，站直刚好到宁玉兮眼睛。

“我听言宝说，我这次班级进步了两名。”宁玉兮藏不住眼角的喜悦，“你应该没问题，你成绩那么好，不用太担心。”

苏叶自高三以来从未掉出文科年级前三的位置，甚至还拿过第一，几次模考发挥都很稳定。

她云淡风轻地点了点头：“但愿吧。兮兮这周末你去图书馆吗？”

宁玉兮悲伤地说：“周末我还得去画室呢，马上就要艺考了。”

“好吧，”苏叶看看手腕上的表，道，“我先回教室了，拜拜。”

“拜拜。”

又是高强度输入的一天。下午上完第二节生物课，班长就把第三次模考成绩张贴了出来，宁玉兮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肚子突然产生异样，似是月经来袭，她拽着顾言宝急急往厕所跑去。

顾言宝比她先上完厕所，站在门口等她，不时和来往的熟人招呼两声。

“咦，那边在干嘛？”

不远处的走廊上围着不少人，窸窸窣窣的，人越来越多，秉持着热闹不看白不看的心理，顾言宝好奇地走上前。

这时，一个高个子的男生从办公室里走出来，人群往后退了几步。

少年又高又瘦，起码有一米八五，身型介于成年男人和少年人之间，瘦削但并不算单薄，他的皮肤很白，冷白皮的肤色，使得他看起来格外清爽干净，稍高的眉骨，眉毛青黑，眼睛是黑棕色的，深邃，像潭水一样平静，睫毛很长，微眯着眼的样子给人一种神秘的阴郁感。

顾言宝好不矜持地惊呼一声，她向来见多识广，什么样的帅哥没见过，眼前这个，帅到让她连句骚话都说不出来，简直跟漫画里走出来的一模一样。

他身上穿的是价值不菲的黑色外套，帽子和拉链都是白色的，有点像白色卫衣外面套了件黑夹克，下半身是一条黑色长裤，衬得一双大长腿修长。

他单肩背包大步从人群中擦身而过，跟在一个矮胖老师的身后。

顾言宝定睛一看，那老师可不就是她们班的班主任曹老吗！

“顾言宝，听说那是你们班的新同学哎！”隔壁班的一个女生朝她投来羡慕的目光。

“我去……”顾言宝差点咬到舌头，高中最后一年给她整这么大的惊喜，不枉她在这里受尽苦刑两年多。

直溜溜看着那少年和曹老一起走进六班教室，顾言宝这才放心返身往厕所跑去。

宁玉兮刚洗完手从厕所出来，差点和她迎面撞上，吓得往后一缩：“你跑这么快做什么？”

顾言宝抓住宁玉兮的手，惊叫道：“兮兮，我跟你说咱班来新同学了，长得——贼牛逼，妈呀，我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人，跟大明星似的——不，比大明星还好看。”

宁玉兮被她抓着往教室跑去，忍不住好奇：“高三上册都快过一半了，怎么还会来新同学？”

上课铃准时响起，宁玉兮和顾言宝跑到教室时，教室里已经完全安静下来。

这节课是化学课，他们的化学老师出了名的凶，只要她在教室里，无人敢在上课铃响之后还没进入状态。

幸而今天情况特殊，曹老给新同学排位置耽误了点时间，转头和踏进教室准备上课的化学老师打招呼，宁玉兮和顾言宝趁此机会，溜回自己的座位。

新同学的位置在靠窗边最后一桌，没有同桌。

宁玉兮的位置在靠窗边第四桌，她从后门跑进教室时，注意到了那个多出来的位置，她匆匆瞥了一眼，便向自己的位置跑去。

少女掀起的风带着淡淡的清香，程池微抬眉眼，骨节突出的手腕微动。

扎着高马尾的少女，瘦削的肩膀微微抬起，拍拍同桌的肩，同桌默契地把凳子往前移了一下。

她侧过身，似晃眼看见从后面传来的一道视线，好奇地偏了偏头。

程池淡漠地收回目光，翻找书包里的课本。

宁玉兮没太在意，只当自己看花了眼，若无其事地朝新同学又是匆匆一瞥，擦着同桌的背艰难地坐到了自己的凳子上。

化学课进行到一半，化学老师“砰砰砰”地拍着黑板，大声嚷道：“打起精神来，外面天气秋高气爽，怎么还有人睡觉！集中精力，看下一题——这道题做对的举手。”

七八只手陆续举起来，宁玉兮的手也是其中之一，她举得不高，有点小心翼翼，似乎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做对了。

化学老师扫视了一圈，很不满意地说：“这道题很难吗？怎么就这么几个人做对？”

她随口喊道：“宁玉兮，你站起来讲讲这道题该怎么做。”

宁玉兮的化学在班里属于中等偏上的水平，不算很优秀，但她学习态度端正，勤学好问，挺招老师喜欢，包括最难伺候的化学老师对她态度也一向不错。

虽然心里有点儿紧张，但她表现得还算大方，说话的声音清亮，思维逻辑清晰，就是语言组织啰嗦了点，不过整体而言，这道题回答得还算漂亮。

化学老师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她无疑是满意的，因为宁玉兮话音一落，教室里安静几秒后，她语气还算温和地问同学们：“都听懂了吗？”

下面窸窸窣窣地回答：“听懂了。”

她道：“听懂了，掌声呢？”

霎时，掌声响起，死气沉沉的教室终于有了些许活力。

教室最后一排的少年，目光停在少女通红的耳廓，恍如隔世。

一节难熬的化学课终于结束，一下课，同学们瞬间生龙活虎，大家的注意力全都在新同学身上。

几个“社牛”同学围着他说话，不“社牛”的同学就在旁边凑热闹，宁玉兮也好奇地转头去看，由于人太多，她的视线总在关键时刻被挡住。

凑热闹不成，她站起身，趁现在公告栏处人少，赶紧去看看自己各科的成绩，今天各科老师评讲试卷的时候，她基本能估出自己的分数在哪一阶段了。

这次模考试卷比较难，虽然她名次进步了，但分数没什么变化，这次唯一的优点是化学考得不错，比平时高一些。

她是艺术生，如果单看现在的成绩，她的文化分是远远达标了的，她的压力相对而言没有那么大。

顾言宝在旁边的饮水机接水，兴致冲冲对她说：“新来的同学叫程池！名字也好好听！”

宁玉兮没反应过来，脱口道：“城池？”

说完以后，她愣了片刻，猛地转头看向那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