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玉兮回了家,家里没人,她心里舒坦不少,在家随便泡了桶泡面吃。半个小时后,陈衍驱车过来了。
“宁叔和兰姨呢?”陈衍穿了一身灰色大衣,跟宁玉兮说了体己话,随口问了一句。
宁玉兮擦了擦手:“都出去了。”
陈衍看了眼桌上的泡面,把她半抱起来:“你就吃这个?很伤胃的,能不能好好照顾一下自己。”
宁玉兮不以为然地做了个表情,问他:“你袋子里装的什么呢?这么神秘,还不让我看到。”说着,伸手就要去拿。
“你个小机灵鬼。”他从身后拿出一个纸袋,递过来。
“这是什么?”
陈衍说:“打开看看。”
宁玉兮一脸怀疑地把纸袋打开,里面有一个小巧精致的项链盒,盒子摆放着一条银色的项链。
宁玉兮展颜微笑:“是项链!”
陈衍宠溺地问:“喜欢吗?”
其实,这东西对她的吸引力并没有表现出来的这么强,于她而言,首饰是精致漂亮的小玩意,喜欢自然是喜欢的,但时常会因为麻烦而选择不去佩戴。
陈衍这几年送给她的首饰数不胜数,全放在梳妆柜里压箱底了。
即使对礼物不那么感兴趣,但对送礼物的人,她该给的情绪价值一定会给,从来不会扫兴。
“这也太好看了吧!”宁玉兮眼睛放光,把项链收回盒子,昂起一张清秀干净的脸,揶揄道:“你来找我就是专程来送礼物的?我还以为你是来给我老爸告状的呢!”
陈衍被她气乐了,捏了捏她的脸:“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一个人是吧,我怎么舍得让你被你老爸骂呢!”
宁玉兮笑着摇摇头,拉了拉他粗糙的大手,虽然有时候很烦陈衍对她控制欲太强,但不妨碍每次看到他,会有心安的感觉。
陈衍是她生命中很重要的一个男人,如果没有他,她和她的家人也许不会再有这么安稳的生活,她也不能够远离家乡,只身去追寻自己的理想,做自己想做的事,保持最真实的状态面对生活。
她知道她不该对他撒谎,可是没办法,她害怕他因此对她产生一点误会。
这种误会一旦产生,她总觉得会如同毛衣上的线头越扯越长,剪不断,理还乱。
宁玉兮像是想起什么,举起盒子问:“这不会是情人节礼物吧?怎么现在就送过来了,情人节不是明天吗?明天你不会不在吧?”
陈衍挑了挑眉,把手覆在她手上,凑到她耳边,轻声得意地说:“这只是预热,明天还有一个大惊喜等着你呢!”
“什么惊喜!”宁玉兮问。
陈衍笑笑说:“明天告诉你。”
吃完晚饭,陈衍就回去了。宁玉兮去卫生间洗了个澡,一边擦拭湿漉漉的头发,一边不安地想着隔壁病倒在沙发上的程池。
也不知道他解决了自己的晚饭问题没有。
应该是没有的,因为没有人管他。
宁玉兮叹了口气,又让她这个伤残人士去管这烂摊子。
等唐兰英从厨房出来,去卫生间洗漱,她溜进厨房给程池煮南瓜粥。
“咦?兮兮,你在厨房干嘛呢?”唐兰英听见动静,从卫生间探出脑袋。
宁玉兮心虚地扯了个谎:“我没吃饱,煮碗南瓜粥吃呢,兰姨。”
唐兰英来到厨房,把她赶出去:“兰姨给你煮,你腿还伤着呢,想吃什么直接跟我说就行。”
宁玉兮说:“我自己煮吧,兰姨,你去休息吧,我坐在椅子上煮不碍事的。”
说着她抬起头,笑嘻嘻地对唐兰英做了一个表情。
唐兰英无可奈何地说了一句:“你这孩子……”
宁涛和唐兰英睡得都比较早,收拾完之后,才九点半不到,他们就回房休息了。宁展星今天不在家,在同学家过夜。所有的条件都有利于她出门。
她轻轻拎着饭盒旋身关上了家门。
夜风拂起她的秀发,一股凉意缠绕着她空荡荡的脖颈。她洗完澡,身上穿着的是一条蓝色玉桂狗睡袍,在家还没有什么感觉,出来就感受到了凉意。
她站在程池的家门前,里面一片漆黑,连灯都没开,宁玉兮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已经走了。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决定进去看看。
门没关,一推就开了,她走进去,嗅到一股若隐若现的烟草味儿。朦胧的月光洒进客厅,窗户没关,窗帘在晃动,不知从何处传来细微的猫叫声,气氛莫名诡异。
她伸手在墙上摸来摸去,摸了半天没找到开灯的开关。
宁玉兮自认胆子不小,见此场景却也忍不住发怵。
“程池?”她喊道。
“嘭”一声,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她吓得往后一缩,后背撞到一个结实滚烫的胸膛,她条件反射地叫了一声。
一只手臂横在她头顶,“啪嗒”——灯亮了。
宁玉兮呆呆望着前方一片狼藉的地板,一只小黑猫蹲在那儿,吃着被它从餐桌上绊下来的她今天中午吃剩的早餐。
她也意识到站在自己身后的人是谁。
程池似乎刚从外面回来,身上套了间黑色冲锋衣,没拉链,里面仍穿着睡衣。
他开口说了一句:“你来了。”
——听起来好像知道她会来一样。
宁玉兮没空多想,她距离他很近,甚至能感觉到他说话时胸腔在震动,她转身往旁边走了一步,给他让出位置。
程池把门关上,兀自朝沙发走去,小野猫被吓得从窗户跳出去。
“我……你吃东西没?兰姨煮了南瓜粥让我给你送过来。”宁玉兮跟在他后面。
夜风吹进来,屋子里冷得像冰窖似的。
她一瘸一拐走过去把窗户关上,用他能听见的声音嘀咕道:“这么冷的天,把窗户开那么大干什么?”
她回头往茶几上的烟灰缸看了一眼,里面烟蒂又增加了不少。
宁玉兮瞪大眼睛,压制住想要质问他的冲动,阴恻恻地说了一句:“你这是要么不抽烟,要么抽烟就抽一大堆?”
程池没接她的话茬。
宁玉兮把饭盒搁他面前:“呐,南瓜粥。”
“兰姨叫我送过来的!”
好长一段时间,程池没有说话,宁玉兮又把饭盒往他面前递了递。
他这才伸手接了过来,干燥温凉的手拂过她的手:“替我谢谢兰姨。”
宁玉兮眼尖瞄到了餐桌上的食盒,她走过去确认了一下,发现还真没被动过。
她不由自主脱口而出:“你为什么没吃东西?”
程池突然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要来操心我的事?”
宁玉兮没接话,生硬地转移话题:“你到底吃不吃。”
程池掀起眼皮,直视她,与她重逢到现在,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宁玉兮,你到底——”
她几乎是依靠本能开口,打断道:“是这样的,程池,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还可以像从前一样成为朋友。过去的事我也不想再提了,你也不想提不是吗?我们都在向前走了,我没有留在过去,你也一样。”
她语气平静,却说得很有力。
“呲”——程池打响打火机,四周安静,这声音突兀刺耳,透着不屑。
他叼着烟,凑近小火苗,吞云吐雾,冷嗤一声:“不好意思,我不缺朋友。”
果然病好了,就变成这副不近人情的德性了。
宁玉兮冷冷地说:“既然这样,我确实没必要操心,只是看不过去把人好心当成驴肝肺的行为。”
“把人好心当驴肝肺的行为你似乎比我更熟练。”程池如同鬼魅呓语般说,声音很低,却清清楚楚传进宁玉兮的耳朵。
宁玉兮知道他指的是那天拒绝他帮忙的事,她无所谓地说:“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程池:“……”
“好心没好报。”宁玉兮撑着双拐往门口走,低声吐槽了一句。
程池微眯起眼,望着她的背影,紧紧捏了一下打火机。
“不许走!”他嗓音嘶哑,眼神在狠戾和迷茫之间不断交换。
他感觉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往外拱,随时准备跳出来,巨大的痛苦和恨意将他淹没,他情绪渐渐失控。
为什么只要碰上宁玉兮,他就会被情绪左右?
他恨她,恨到了骨子里。
他必须把宁玉兮抓回来,告诉她,想把过去的事情全撇干净,除非他死了!
朋友?他才不稀罕一个什么朋友!
她凭什么?凭什么这么轻易地背叛他!凭什么这么轻易放下他们的过去!凭什么这么理直气壮!
她是个背叛者,背叛者就该感到羞耻!
他想让她感到羞耻。
——这个想法逐渐占据他的头脑。
宁玉兮不耐烦地皱起眉,刚转身,程池高大的身影就覆上来。
她没来得及反应,左手手腕就被那人猛地拽住,拐杖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她被抵在墙角,靠墙勉强支撑平衡。
客厅里的灯只开了一盏小灯,他们所在的玄关处光线不明亮,昏暗光线下的程池皮肤苍白,眼白泛红,眼瞳如深潭一般,沉静而深不可测,浑身散发着侵略性的危险气息,像个高高在上的吸血鬼,更像看到猎物的野兽。
“抓,抓我干嘛,我说得不对吗?”
宁玉兮缓了几秒,见程池没有收敛,始终静静地注视着她,不说话,她忍不住开口,不安地骂道,隐隐察觉他有点不对劲。
“那么宁小姐希望我用什么回报呢?”
宁玉兮:“……”
她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自己口嗨说的那句话,到底是怎么触及到他的雷点了。
她坚决不让自己落下风:“我大晚上给程总送南瓜粥,你不说拿出点小费给我,怎么着也该跟我说句谢谢吧。”
宁玉兮嘴上说得很硬气,实则很想逃离这里,她受不了程池用这种陌生的眼神看她,很伤人,也让她感到格外痛苦,这种痛苦使得她茫然无措。
而她不知,她不经意间透出的这一丝惊慌和迷茫,被他尽收眼底。
程池突然附身,靠近她。
她身上残留着洗发水和沐浴露的清香。
他的视线停留在她白皙的脖颈上,炙热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恻。
宁玉兮渐渐发现势态不对,抬手准备反抗,可他已经照着她的颈侧咬了下去……
宁玉兮瞳孔地震,脑袋一片空白,许是麻木了,感觉不到一点疼痛,只是很烫,烫得几乎令她窒息。
也许也就两三秒的时间,她抬起手奋力推开他,然后甩了一个巴掌过去,难以置信地骂道:“你疯了!”
程池往后趔趄了两步,被阴影笼罩的眼睛闪过一丝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