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玉兮用手杖走路极不方便，在一楼寻找一番，就是没找到自己的轮椅。

宁展星把退烧药送过来之后，她又吩咐他回家把她的双拐送来。

她换好衣服，坐在餐桌上，吃着程池买来的早餐，不禁纳闷，他不是发烧了吗？发烧了大早上还起来买早餐，而且看样子他是一点都没吃。

吃完早餐，她走回客厅，倒了杯温水，仰头喝完。

视线停在客厅的烟灰缸上，里面烟蒂横七竖八塞了不少。

她想起昨天晚上在包厢里看的那一幕，冷笑了一声，他不是说他不抽烟吗？就装。

宁玉兮仔细看了一眼，这些烟蒂基本上都只抽了大半就被摁熄了，而且很新，不像之前遗留的。所以只有一种可能，这全是昨晚抽的？！

疯了吧！瘾这么大！迟早……

宁玉兮往二楼房门看去，又看了眼桌上的退烧药和体温计。

她起身架着双拐，准备上去给程池送药，一转眼，那人已经从房间里出来，从楼梯走下来。

“你在上面躺着呀，下来做什么？”宁玉兮脱口道，继而又说，“待会儿宁展星突然回来看到怎么办？”

“怎么，怕他误会你跟我偷情？”程池低头看她，他的声音低低的，却把话说得这么轻描淡写。

宁玉次始料不及，抬头瞪着他。

她身高不低，将近一米七，但站在程池面前，还是矮了一截，再加上她腿受伤，手撑着双拐，腰挺不直，一下子显弱势了不少，程池的阴影压着她，有种无处躲避的不适感。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弟又不是不知道我们的关系。”宁玉兮愣头愣脑地说。

“是吗？”程池低沉地声音回道，因为生病听起来无精打采的，可偏偏没有力气话还多，“他知道我们什么关系？”

宁玉兮只当他发烧把脑袋烧糊涂了，她义正言辞地说：“当然邻居关系啊！你到底要不要吃药！”

“哎哎哎——”她刚把药凑过去，一道黑影压下来，程池就这么直直倒在她的身上。

宁玉兮深吸了一口气。

他的脑袋沉沉搁在她的肩旁上，柔软的发丝擦着她的脸庞，他呼吸沉重，脑门触到她的脖子，烫得出奇。

“怎么这么严重？”她自言自语道。

她伸手拉扯他的胳膊，薄薄的睡衣下，胳膊又烫又结实，她好像握着一块发烫的磁铁。手心出了很多汗，她干脆握拳抵住。

程池身上有股干燥的烟草味混合着清爽的洗发水的味道，不难闻，甚至说得上好闻，但宁玉兮不喜欢。

她上次还在心里琢磨他就剩那股清冽的香味不那么讨厌了，谁知道这人背地也抽烟。

“程池，醒醒啊！”她费力地说，“你能不能坚持一下走到沙发那儿去，再这样咱俩都要摔下去了。”

程池脑袋在她肩上动了动，干净的头发摩挲着她的脖子和脸颊，酥酥麻麻的，宁玉兮腿一僵，用手轻轻推了他一把。

“去沙发那儿躺着。”她咽了口唾沫命令道。

程池无力地坐在沙发上，靠着抱枕，脖子微微后仰，喉结突出，下颚线流畅分明，鼻子翕张，即使这个角度，依旧俊美得惊人。

高大不单薄的身形，坐在那里一大只。

宁玉兮一瘸一拐跟在他身后，把体温计递给他，见他无动于衷，她皱了皱眉，命令道：“张嘴。”

她低头避免看到他的脸，视线却在他的左脚上停顿一下。

裤脚下的脚踝有着不正常的光泽，与另一只裤管下的脚踝有着明显的区别，她知道棉拖鞋里的那只脚是没有温度的。

似乎是注意到她的视线，那只脚不由自主似的往后移了一下。

宁玉兮移开目光，坐到了沙发上。

“如果超过三十九度，我就叫救护车把你送到医院去。”她说。

“不要。”程池哑着声音说，“把药给我，你回去吧。”

宁玉兮欲言又止，把药片剥开递给他，又给他倒了一杯热水。

过了五分钟，体温计拿出来38.6，也没有想象中的严重啊。

不管怎么说，宁玉兮还是松了一口气。

“你回房间躺会儿！”她对程池说，“到床上去躺着。”

程池闭着眼睛，没有反应。

宁玉兮愤愤地看他一眼，一瘸一拐去一楼房间抱了一床真丝蚕被出来，累得满头大汗。

她把蚕被铺在程池身上，为了帮助他捂汗，她附身给他掖被角，把他严严实实包裹住。

程池半睁开眼，幽深的眼睛紧紧盯着宁玉兮的侧脸，白净的脸上几颗淡淡的小痣看得很清楚。

宁玉兮动作顿了顿，感觉他的呼吸就在耳边，余光与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撞在一起，她立刻直起身。

“你怎么还不走？”程池沙哑着声音问。

“我又不是白眼狼，你昨天晚上把我送回来，我照顾照顾你也是应该的。”她态度生硬地说，“你还没吃东西呢吧，我打电话叫苏叶送些过来。”

宁玉兮突然想起什么：“我还没问你，我轮椅呢，是不是放车里了？”

程池偏过头没搭理她。

宁玉兮在餐桌上找到不停振动的手机。

她拿起来看了眼屏幕，正好是苏叶打来的。

”叶子，你在家吗？”

苏叶说：“在啊，怎么了？给你打好多个电话都没接，我还以为你到现在都没醒呢，有点担心，我又给程池打了几个，结果他也没接。”

宁玉兮说：“他发烧了，有点严重，倒在沙发上呢，手机不知道丢哪儿去了。我还好，刚吃了点东西。言宝怎么样了？”

“言宝在酒店呢，我现在一会儿准备去看看她。昨天晚上本来我想把你带走的，程池突然说他来送你——”苏叶突然想起什么，“兮兮，他对你态度好吗？不好的话，我和言宝马上过去帮你撑腰！”

“没事儿的，他其实……”

这些年骂他骂狠了，导致叶子和言宝对他的印象差了不少，也难怪苏叶会这样猜疑，宁玉兮朝沙发上瞥了一眼，说，“他发烧了。叶子，你送点吃的过来，清淡些的。”

跟苏叶讲完电话，宁玉兮发现陈衍给她打了好几个未接电话。

她立刻给他回了过去：“喂，陈衍。”

“小兮，你怎么现在才接电话？”

“昨天同学聚会喝多了，睡到现在才醒呢！”宁玉兮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你昨晚跟你朋友在一起？”陈衍突然问，“我怕你们玩太晚给你打了个电话，你突然就给挂了！”

“你几点打的？”宁玉兮问。

“一点多。”

“哦，那会儿我喝多了，估计是不小心把绿键看成红键，啊不是，是不小心把红键看成绿键了。”宁玉兮信誓旦旦地说，她是真的以为自己干过这事。

陈衍问：“怎么醉这么严重，你是不是喝了很多酒？”

“还好了……”她略显难堪地说。

陈衍冷声道：“都醉得意识不清，打电话也不接，宁叔他知道你出去这么喝吗？”

宁玉兮急道：“你别跟我爸说啊，不然他会骂死我的。”

“玉兮，你既然知道这样做不好，又为什么要把自己喝成那样，你知不知道一个女孩子在外面把自己灌醉多危险！”陈衍恨铁不成钢地说。

“大家同学聚会喝多了很正常啊，而且又不是我一个人喝多了，叶子也喝了不少，言宝喝得比我还多呢。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能不能别像我爸一样训我。”宁玉兮语气松和下来，也认同他说的一些话。

陈衍听出她的妥协，忍不住多说两句：“你也知道你不是小孩子了，能不能有点分寸。你们三个都喝多了？那是谁送你们回来的？”

“苏叶男朋友啊，她男朋友不会喝酒，开车送我们回来的。”她真假掺半地说，她赶紧解释道，“苏叶还清醒着呢。”

陈衍稍微满意了一点，接着强硬道：“你下次别再喝酒了。”

宁玉兮含糊地答应一声。

宁玉兮其实很烦陈衍总是用“不许这样那样”的语气跟她说话，可偏偏他总是执着地这样做，尽管他们这两年间因为这个吵了不止一次架。

陈衍就是这点不好，总爱说教人，跟她老爸附体似的，宁玉兮怕他露出严肃的表情，就是因为会幻视到她老爸。

唯一的不同是，每当她真正发火，陈衍就会向她低头，但下次还这样，秉持着“永远在反思，永远不改”的理念。

宁玉兮很早就学会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处理方式，打马虎眼过去，不在口头上占上风就是了，行动上做自己就行。

她不想再与他争辩，省得再吵起来，现在还在别人家里，吵起来丢人的是她自己。

陈衍说完待会儿会来她家就挂断了电话。

宁玉兮在程池家等了一会儿，终于等来了苏叶。

“兮兮，我这儿还带了一份，准备给言宝送去，程池的这份等他醒来了，你记得提醒他吃。”苏叶走进来，看了眼沙发上的人。

苏叶前脚刚走，宁玉兮准备后脚离开，迟疑着，还是有点不放心，她回过头来，看着沙发上出虚汗的程池，扯了扯被角：“程池，醒醒了，起来吃点东西。”

“不想吃。”他语速飞快地说，鼻音很重。

宁玉兮用讲道理的口吻，不带感情地说：“不吃东西只会越来越严重。”

“你走吧。”程池冷冷地发出逐客令。

她恍惚过来，自己在操哪门子心。

“行，行吧，”她尴尬地说，“我也没想管你，东西放这儿了，你休息好之后想吃就吃吧。”

她本来想再说一句，有什么事可以给她发微信，毕竟人生病为大，这点容忍度她还是有的，但随后想了想还是咽了回去。她可不想在热脸贴冷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