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宁玉兮就去了陈衍家，跟陈父陈母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餐。
陈母冲着宁玉兮唠叨道：“你要是没把腿摔成这样，初六订婚宴也就能办了。”
“妈，你说什么呢，小兮也不想把腿摔成这样啊。”陈衍出来解围，“你们不是还要跟我二姨他们去上香拜佛吗，赶紧去吧。”
“我跟你爸出门了，你们在家该干嘛干嘛吧。晚上自己做点菜吃。”
门一关上，宁玉兮总算可以大口呼吸了。
她坐在轮椅上给陈衍家客厅里的绿植浇水，陈衍在房间里跟人谈工作，大年初一还这么忙，也就是他这个房地产老板了。
陈衍是个独生子，父母都是高知分子，大学时期便开始自己创业，凭借自己精明经商头脑也干出了一番事业，在江城经营一家房地产公司，干得风生水起。
宁玉兮一想到自己被他们安排进他的房地产公司上班，就觉得简直是天方夜谭，不知道他们这些人哪根筋搭错了，想这一出，她对房地产一窍不通，也不感兴趣。总之，她打死也不会去。
忙完以后，陈衍把宁玉兮抱到沙发上来一边看电影一边说话。
“昨天在你家的那对母子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陈衍随口道。
宁玉兮凝神问：“哪里奇怪？”
“你那个发小经营的产业是个家族企业，还挺庞大，他母亲一看就是个阔太太，仔细一想还真是豪门世家，怎么母子俩特意跑这小地方来过年，他们跟你家交情很深？”
宁玉兮不以为然地解释道：“他小时候就生活在这边，回来念念旧不是很正常？”
陈衍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对宁玉兮说：”小兮，我看你跟他们关系还不错，有必要的话，你帮我问问他们对投资房地产有没有兴趣？”
“……”
宁玉兮机械地往嘴里塞爆米花，没有搭理他。
陈衍掐了一把她的腰：“我跟你说话呢。”
宁玉兮不给面子道：“要问你自己去问，我跟他又不熟。”
陈衍也只是随口一说，并没太当真，但为了惩罚宁玉兮故意揶揄他，他用大手捏住她的脸颊，就要强硬地吻上去。
音响里传出恐怖片特有的动静，脚边有什么东西在响了一下，宁玉兮吓得一激灵，踢了一脚，“啪嗒”一声掉地上。
她拿起来一看，是一条微信。
程池发来的，就简单的一句话：有空吗？
宁玉兮一脸莫名其妙，什么意思，他还真当回事了？
她没管，摁熄了手机屏幕，就把手机搁茶几上。
这时，电话又响了，是陈衍的。
陈衍眼神闪过一丝不耐烦，转而对宁玉兮温声道：“小张来的电话，估计是项目又出了问题，我去接一下。”
他拉开客厅窗帘，去了阳台。
阳光透进客厅，投影仪上的画面看不太清，宁玉兮懒懒地靠在沙发上，偏头看向玻璃门外。
阳台上的陈衍高大挺拔，他一手叉腰，一手将手机固定在耳边，一本正经地讲电话。
他身着蓝色衬衫和黑色休闲西装裤，衬衫塞进裤子里，宽肩窄腰。
大过年在家都穿得这么正式，简直跟那谁一样。
宁玉兮收回视线，顺起自己的手机，打开微信，有两条未读信息，除了程池那条，还有一条是顾言宝发来的。
宁玉兮点开顾言宝发的新消息。
顾言宝：【宁宝，我过两天就来新城找你们玩】
宁玉兮：【你是来凑热闹的吧。】
顾言宝：【嘿嘿，别拆穿我嘛，听说程池昨天是在你家吃的年夜饭，他可真够拼的，一回来就往你家跑，怎么样，你们旧情复燃了没有啊】
宁玉兮：【你别瞎说，我都是快结婚的人了】
顾言宝：【这不是还没结婚嘛】
宁玉兮生怕她过来像现在这样口无遮拦，提前给她打预防针：【我和他已经完全不可能了，我们现在跟陌生人没差，而且我现在跟陈衍在一起，你别再开这种玩笑了。】
顾言宝：【已老实】
宁玉兮被她逗乐了。
她又和顾言宝闲扯了几句，然后漫不经心点开程池的微信。
聊天页面上只有两句话，一句“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一句言简意赅的“有空吗？”。
程池的头像是他自己，一张阳光底下的侧脸，鼻梁高挺，脸部线条清晰流畅，神情淡漠中还带着些许忧郁，复刻了他本人百分之八十的俊美；微信昵称也是简单的两个字——程池；朋友圈背景图还是他本人，穿着黑色冲锋衣，坐在沙发上看向镜头，漫不经心，没有一点装范儿的痕迹，他坐在那里，就跟她印象里的样子一模一样。
——宁玉兮昨天晚上注意到的时候，一边在心里狠狠嘲笑了一番，一边惊讶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恋了。
她印象里的程池，并不怎么喜欢别人太过关注他的长相。
因为这张脸，喜欢清静的他总是被太多人打扰。
这两张照片，是谁给他拍的呢？
宁玉兮盯着他的头像发了会儿呆。
陈衍接完电话回来，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宁玉兮关心道：“你怎么了？”
“小兮，我出去一趟，项目出了点问题，需要我亲自过去处理一下。”陈衍一边说，一边给自己套外套。
”啊？怎么大过年还有这么多事情忙啊，你走了就让我一个人待这儿？”宁玉兮有点不高兴。
陈衍整了整外套，叹了口气：“也不是经常这么忙，就年前遗落的一堆事。我一会儿打电话让我爸妈早点回来给你做晚饭，我也会尽快回来。”
宁玉兮摇了摇头，直言道：“你先把我送回去吧，我一个人不想待这儿。”
陈衍看了眼手腕上的表，安抚道：“时间太紧了，小兮，我这会儿得赶过去。这样吧，我打电话让宁叔过来接你。”
宁玉兮硬生生等了一个多小时，不见宁涛过来，她怀疑陈衍根本没给她爸打电话，一时怒从心中起。
她没敢给宁涛打电话，是因为听他唠叨，嫌她麻烦。思来想去，她决定先给陈衍打电话去质问。
电话播出去几个，没有人接。
无奈之下，她拨通了宁涛的电话，语速飞快地说：“爸爸，你来陈衍家接我一下。”
果不其然，宁涛一边打牌一边厉声说：“陈衍呢？你不会又跟人家吵架了吧，你说这个脾气能不能收敛些，每次去人家都要闹一次，以后嫁过去可怎么弄！跟陈衍好好说，让他送一下你！”
宁玉兮心如死灰地说：“没吵架。他去公司处理事情了，没时间送我。”
“兮兮要回来是吧，没事，正好阿池有空，我打个电话让阿池去接。”婷姨细细的嗓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哎……”宁玉兮下意识想拒绝，却听宁涛说了句“程池一会儿过去接你，先在那儿等着”，就把电话关了。
她宁愿自己打车……
她决定等半个小时，如果没有人来接她，她就自己打车回家。
二十分钟后，程池给她发了条信息：“下来。”
宁玉兮心情开始烦躁，默默祈祷程池把宁展星也叫来。
她乘坐电梯下去。
天空飘起了雪花，像细碎的云朵，在空中缓缓飞舞坠落。江城的夜晚虽然没有北城那么繁华，但也少不了五光十色的霓虹灯的点缀，被黑色天幕包裹的城市，沉默、秩序井然。
她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站在车旁的程池，他手里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依旧是一身黑，矜贵高冷，一丝不苟，即使冬风作祟，头发也不显凌乱，站在那儿不像个真人。
他向宁玉兮走来，凛冽的冬风掀起他的衣摆，宁玉兮隔着满天的雪花注视他一步步走近，那抹黑色的身影与一个穿着黑色冲锋衣的少年重叠。
随着那张俊美精致的脸逐渐清晰，她才猛然回神。
她眼神无处安放，嘴上却不失礼貌地说了句：“麻烦你了。”
他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神情凉薄，冷冷地把伞递过来，准备走至她身后为她推轮椅。
“其实我自己能推。”她说，“你不介意的话，在旁边给我打伞就行。”
他不假思索地吐出两个字：“介意。”把伞塞进她手里，推着她的轮椅就往前走。
宁玉兮：“……”
伞把上的余温似乎在安慰她，身后这人其实也没那么冷，也是个和她一样真实的、有想法的人。
轮椅停在车前，宁玉兮这才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她必须得在程池的帮助下才能坐上车。
程池站在他身后，似乎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宁玉兮抓着副驾驶车门，尝试自己坐进去。
这时，一只结实有力的手臂伸过来抱住她，一股好闻的冷香从她身后袭来，侵入鼻息，沁人心脾。
宁玉兮想到了雪山上最纯净的一捧雪，散发着天然高贵的清香。
“冒犯。”他在她耳边沉声说，炽热的呼吸擦过她的耳垂和颈侧，雪好像融化了，那股清香越发浓烈，包裹着她，让她无法动弹。
声音喑哑，但语调平静，宁玉兮看不见他的表情，但能想象他眼神凉薄、陌生疏离地说出这句两个字的样子。
应该给他搬个“绅士礼貌”奖。她在心里嘲弄地想。
身体却极为僵硬，手握成拳，无处安放，坐下来都忘了第一时间跟他道谢，反应过来时，车已经起步了。
“哦，谢谢。”她硬着头皮说，也不管突不突兀，总之她一定不能失了礼貌。
车里非常安静，宁玉兮甚至期待他会放点音乐或者电台广播之类的，然而并没有。她低头兀自看手机，尽量忽视旁边这人的存在。
所幸，这样的气氛没持续多久，在一个红绿灯路口，程池终于开口说话了，虽然说了还不如不说。
“你这么礼貌，也习惯不回人微信？”他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打着节拍，说话的语调终于有了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