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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虎姑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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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做的饭很香,红烧肉,炖骨头,酱排骨,勾人食欲。颠簸了一天,大家都饿了,林殊看到菜直接两眼放光,但碍着身边还坐着几个人,他只好矜持地等着。

老太太上完菜后,他才问:“段哥要一起来吃饭吗?”

“不来,不来。”老太太慢吞吞道。

一直没吭声的宋濯却突然道:“儿媳妇也不来吗?”

儿媳妇?卧槽宋大佬你问人家儿媳妇干什么?

潘大海和石斛的表情一言难尽,但又不敢开口说什么。

这时林殊淡声道:“儿媳妇也不吃这些吗?哦,也是。满月酒……坐月子是要单独调养。”

老太太背脊一僵,随后呵呵粗笑:“是,单独调养,你们吃,你们吃,我送饭去。”

老太太走后,潘大海急不可待地问林殊:“林大师,为何你和宋总都问人家儿媳妇?这不礼貌吧?而且你咋知道人家儿媳妇在家?”

林殊拿起筷子,瞥他一眼,一副懒得搭理他的模样。

那边宋濯摇摇头:“这院子里挂了那么多婴儿的衣服和尿布,还有一些年轻女人款式的衣服,我们来这么久也没见着孩子,肯定有人带,而且满月酒,哪有孩子妈不在的道理?”

“哦,这样啊。”潘大海讪讪地,“但是,他们家真的好奇怪,嫂子坐月子不方便见我们正常,段小强为什么不出来呢?”

林殊急切又不慌乱地夹起一块油亮的红烧肉放进碗里:“等着就行,总要出来的,吃饭。”

几人吃好饭,天色完全黑了。他们也没再见到老太太下来,只好准备自己出去溜达溜达。

乡下的娱乐节目少,只当散步消食了。

出了门才发现,真的是凄凉啊。

庄子里都没什么人出来走动,亮着灯的人家也只有寥寥数十户。

“嚯,这就是村里的夜生活吗?”石斛嘀咕一声,“也太无趣了。”

“人家作息健康着呢,跟我们这种被KPI掏干了身体的打工人不一样。”

潘大海吃饱了饭,血糖升高,脑子也混沌了,话没过脑子就脱口而出。

说完才惊觉背脊一凉,他僵硬地扭头,发现自家大佬正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他嘿嘿装傻:“哎?那有个小孩呢,我去问问他哪有好玩的。”

潘大海同手同脚地拉着石斛往前走。

这边剩下的两人并肩散步,莫名有种惬意的错觉。

走了会儿,宋濯突然懒懒出声:“林先生为什么不要工资?”

嗯?工资?

提起这个林殊就来气,是他不想要吗?他也想要钱,这样汽车也能买,电脑也能要,看见好吃他想自己买就自己买,也不用看这小畜生的脸色。

但是,还不是不能要嘛?他至今也没搞懂,他直播的话那工资算不算老东西口中的做任务换取钱财。

做任务已经很艰难了,总不能在钱方面再栽跟头。

林殊强装一副光风霁月样,搪塞道:“我只是想学学东西,学东西也是要交费用吧?”

“哦?”

宋濯瞧着他那装腔作势的模样,饶有兴味地说:“这可麻烦了,不发工资我们违法的。”

“嗯?违法?”林殊神色一动。

“是啊,这样我们就不能录用你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宋濯看向他,“不过,如果林先生你只是不方便自己拿钱,我倒是有其他办法。”

“什么办法?”

“我可以帮你开张卡,你每月工资和直播提成打到我那张卡上,我帮你存着,你有开销,可以告诉我,我帮你去置办。”

林殊神色一动,不用他的名义开卡,是不是就跟他牵扯不上因果关系?

“我每月工资加提成大约有多少?”林殊神态自若地理了理自己宽大的袖口。

神色间皆是不在意,宋濯却快看笑了。

“你这样的主播,一般一个月工资有2万,依照你现在的直播势头,这个月提成能有个10万到15万吧。”

林殊神色一动:“这十几万,能买多少汉堡?”

宋濯嘴角一抽,神色间有些无奈:“大约6800个吧。”

林殊眼睛一亮:“那能买多少羊腿?”

“大约650个。”

“哦,烤鸭呢?”

“……2100个……”

“那……”林殊琢磨了一下,问了一个大胆的问题,“汽车呢?”

宋濯眉头终于松开了:“你想买汽车?你喜欢哪款?”

“这样的坐骑……座驾,谁不喜欢?”林殊满脸不耐,“你只管告诉我,能不能买得到?”

宋濯:“能,基础代步的汽车几万就能买到。”

林殊瞬间满脸喜色,他又不好太过表露,于是说:“嗯……这样啊。我考虑了下宋先生的提议,您说得很不错,不发工资既然违法,我不能让贵公司难做。这样吧,就按照您说的办,借用下您的名义帮我存工资吧。”

宋濯唇角笑意终于绷不住了。

“呵呵……呵。”

林殊一脸莫名?干什么?这厮难道又反悔了?

“你不会说又不行了吧?”林殊满脸警惕。

“行,我没说不行。”宋濯扶了扶额,强忍笑意,“回去就给你办,那林先生呢?你打算怎么谢我?”

“你想怎么谢?”林殊反问。

宋濯偏头看他:“嗯,先欠着吧,等我想好再说?”

林殊挥挥衣袖:“随你。”

两人说话间,也走到了潘大海那边。潘大海和石斛正逗着那小孩玩儿呢。

小孩不过三四岁的样子,说起话来头头是道。

“段小强家小宝宝一点都不乖。”

潘大海笑:“为啥不乖呀。”

“他老是晚上笑,太吵人了。”

潘大海被逗乐了:“还没满月的宝宝,小妹妹你听错了啊,人家肯定是夜里哭呢,夜里宝宝会肚子饿饿。”

小女孩嘴巴一噘,叫起来:“没听错,就是笑,就是笑!”

她这边叫着,那边冲出一个大人,一把扯住她往回拖:“死妮子,讲过多少回了,天黑了不要跑出去,当心虎姑婆把你抓了吃了。”

小姑娘哭哭啼啼地被拽走。

剩下四个人对视一眼,也没把一个黄毛小丫头的话放在心上。

“回吧。”林殊率先扭头就往回走。

回到段家,老太太神出鬼没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一楼两间屋给你们收拾出来了,东屋西屋,你们自己选。”

老太太把他们安排得明明白白,根本没有让他们去楼上的打算。

这楼上的情况就让几个人更好奇了,潘大海更是好奇得抓耳挠腮。

他心想,林大师肯定心里有数吧,等会儿问问他。

趁着几人要分房间的机会,他一马当先道:“我现在是林大师的助理,不如就我跟……”

“林殊跟我睡东屋。”宋濯出声截断了他的话。

潘大海:“……”

操!宋总也太狗了,这明显想占我林大师便宜吧?他不会半夜行什么不轨行为吧?

“但是……”潘大海还想挣扎一下。

“嗯?”宋濯轻飘飘地扫过来。

潘大海立马闭了嘴,委委屈屈地贴着石斛。

“我跟你身段都不小,西屋床大,东屋床窄,就算换你和林殊睡一屋,也不好睡,这样我们任何人都睡不好。”石斛立马蹦出来解围。

这身段不小几个字眼,着实让潘大海心里又是一梗。

话都这样说了,林殊也不好再说什么。

潘大海忧心又委屈地一步三回头,最终被石斛强行拉着去了西屋。

……

东屋内。

林殊打量着那张不大宽的床铺,脸色不好看。

他刚刚为什么就一时大发善心,应和了宋濯的安排?去睡大床不好吗?跟胖子一起,做事还不用遮掩。胖子又听话,还能让他打掩护。

他真是一时猪油蒙了心。

他挽起衣袖,转身冲正在办公的宋濯道:“要不,我打地铺,你是老板,我不能跟您抢地方。”

宋濯单手撑着脸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行啊,其实我睡地铺也行。”

林殊:“……那哪行,您身娇体贵。”

身娇体贵?宋濯看了看自己被T恤绷出的肌肉纹理,又扫了眼林殊那瘦削的身姿。

“嗯,林大师真是体贴入微。”

林殊皮笑肉不笑:“过奖。”

*

是夜,林殊抱着手机盘腿坐在地铺上,聚精会神,偶尔拧一下眉,偶尔露出一抹笑。

宋濯合上笔记本,往林殊那走。

走到近处瞧见林殊手机上一个纸片人帅哥,穿着深V的衬衫,露出诱人的腹肌,眼神霸道又迷离。

纸片人帅哥下方是一行字:“呵,女人,这就是你跟我玩的小把戏吗?”

随后对话框又变了,对应有两个选项:A.装傻转移话题;B.承认

只见林殊犹豫一会儿点了A。

宋濯满头黑线。

这是……在玩乙女游戏?

教他识字就是让他玩这个的吗?玩点什么不好?

但偏偏宋濯又无可奈何。

做老板的再怎么着也管不着人家私下的兴趣爱好啊。

他只能选择沉默。

林殊玩了很久,手机电量在15%时,他起身看了眼床上。

尽管没开灯,林殊也能清楚地看清床上的人胸口平缓起伏。

他悄无声息地站起来,慢慢往门口走去。

木门随着移动发出“吱嘎”一声。

余光里,床上的人似乎翻了一下身,林殊顿住不动。

等了会儿,没再见宋濯有什么其他反应,他才立马窜出去。

出去后他不由得暗骂,真真是虎落平阳了,现在搞得跟做贼一样。

他理了理衣袖,叹了一声:“罢了,权当是为了早点完成任务。’

庄子里不像城市,城市里即使是凌晨,因为有路灯也到处灯火通明。但这庄子里的夜晚,让人真真切切体会到什么叫伸手不见五指,人处在这种环境里就像眼前胡满了浓墨,瞎了一样。

但林殊的视线轻而易举地穿透了漆黑的夜色,直直扫向堂屋的另一边。

堂屋旁有个楼梯,通往楼上。

林殊上了二楼。二楼有三个房间。左手边2个,右手边一个,再旁边是一个卫生间。虽说是一栋小楼房,这楼上房间也比不上宋濯那斯的家里。

这里过于简单,白墙,灰色地面,多余的装饰都没有,简单到空旷。

林殊慢慢溜达一圈。

二楼无人,也无黑气。

他干脆利落地转身去三楼。

三楼跟二楼布局一样,都不用仔细看林殊都知道三间屋子里没人。

不仅活人的气息没有,死人的气息也没有。

这姓段的一家四口到底在何处?总不能大晚上的不睡觉,出去串门了吧?

突然余光里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林殊眸光一扫,楼梯那刚刚似乎有什么东西?

楼梯往上延伸,似乎还有个阁楼,几缕黑气从门缝中溢出。而更有趣的是那阁楼的门上纵横交错贴着好几张黄色的纸。

林殊眯眼一看,那黄纸上面用朱砂写着“魙”。

人死为鬼,鬼死为聻,鬼见怕之。

这是祛邪符啊。

林殊不由得勾起唇,知道这姓段的家有诡,没想到花样不少。

没找到姓段的小子,找到那脏东西也不错。

他心情愉悦,晚上做贼的郁愤被平息了。他迈着步伐一步一步往阁楼走去。越接近那阁楼,黑气越明显,林殊心情就更舒畅。

终于走到了阁楼门口,他苍白而骨节分明的手按在门上,那几张符纸动了几下,对他却丝毫没有影响。

感受到门后的那凉意,林殊又不由得轻咳了两声。

这一看就是人为,这符咒杂七杂八地贴着,能看出贴的人有多惊慌失措。看来段家也有人知道他们这里有脏东西。

那这人是谁呢?举止怪异的老太太?不露面的段小强?还是那素未谋面的儿媳妇?

这段家里里外外透着古怪,不过,林殊也不在意。他只在意赚取功德。

所以,任务,他这就来了!

然而手上还没用力,突然一阵阴冷的气息从后背袭来。

林殊微顿,微微偏过头望去。

怎么回事?楼下怎么会有鬼气?

他眉头一紧,那这个房间又是什么情况?里面的东西跑出去了?

透过窗户能看见缕缕黑气萦绕在院子中央。

他犹豫了片刻就松开手,立马走回三楼往楼下看去。

空荡荡的院子中央坐着一个人,是那段老太太,她坐在摇椅上,怀里抱着一个什么。

黑气就缠绕在段家老太太的身上。

林殊越看眉头越紧,他直接转身往楼下走。

到了一楼,他透过堂屋的雕花门的缝隙往外瞧了瞧,顿时神色冷了下来。就这会儿功夫,他竟然看不见那丝黑气了。

段家老太太一切如常,像白天一样。

他想了想正打算拉门出去看看,这时,他的肩膀一重。林殊身形一顿,扭头看去,宋濯正饶有兴味地站在他身后。

林殊:“……”

宋濯:“听得明白吗?这么认真,叫你几声都没听见?”

听什么?难不成老太太在说话?

林殊心里翻了个白眼,那段老太太背对着他,他能听见就好了。刚才他太入神了,竟然没发现这厮来了。

“嗯,被吵醒了,出来看看。”林殊面不改色,张口就来。

宋濯哂笑:“哦,那听了这么久没听懂吧?她唱的是家乡话。”

林殊:“你懂?”

宋濯往前走一步,与林殊面对面,他低低地说:“还真听懂了,我勉为其难为林大师解惑吧?”

林殊:“……”

宋濯勾起唇角自顾自地说起来:“老太太在唱歌哄孩子,她在唱一首童谣。”

“好久好久的故事是妈妈告诉我的,

在好深好深的夜里会有虎姑婆。

爱哭的孩子不要哭,

他会咬你的小耳朵。

不睡的孩子赶紧睡,

他会咬你的脚趾头。”

可能是怕外面发现还是怎么,宋濯声音低沉,在这么个环境下唱出来,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然而耳聋大师林殊一无所知,只皱紧眉头,问:“这是你们这儿的童谣?”

宋濯盯了他一会儿,才说:“是他们这一带的吧,好像童谣的名字叫《虎姑婆》,就是用来吓孩子的。”

“虎姑婆?是不是傍晚那人跟他家小姑娘说的那个东西?”

“是……”宋濯说完一顿。

林殊眼神如炬,因为要辨认口型,所以一直看着宋濯,这会对方细微的变化他立马察觉了。

“怎么了?”林殊问。

“你听不到吗?”宋濯反问。

林殊一僵,没说话。

而宋濯只打量他一眼又扭头去看外面。

此刻宋濯正面对着一个诡异的现象。庭院中间的唱歌声渐渐地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诡异的笑声,咯咯咯的婴儿笑声,其中还夹杂着其他说不上来的声音。

未满月的孩子笑?还笑这么大声?

足够诡异了。

难怪傍晚那黄毛小丫头说听见笑,当时众人以为小孩乱讲话,没想到是真的。

段家这孩子到底什么情况?

来不及深想,只见那老太太倏地转头看向他们。林殊眼疾手快,一把扯过宋濯直接躲进了东屋。

等了半晌,林殊感觉到一股锐利的视线贴在他们东屋的门口。

门外,黑衣黑裤的老太太抱着一个婴儿,死死地盯着东屋的那扇门。她似乎想伸手碰门,最终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抬起手。

如果现在林殊在外面,他就能看见,看太太怀里的婴儿正露出一口尖利的牙齿,嘴角沾着血肉,咯咯地笑着。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那股气息消失了,林殊才松了神情,他刚一抬头,才发现他和宋濯现在的姿势有点微妙。

宋濯一手撑在他耳旁,一手压在他腰旁,与他面对面,呈一个包围姿态,而他的手却搭在宋濯的手腕上。宋濯比他高,温热的鼻息洒在他额头上,两人此刻靠地极近。

林殊:“……”

这要换个场景,换两个对象,都能生出一点暧昧温情来。

但这人是林殊,他直接一把推开宋濯,坦坦荡荡,甚至还有一丝嫌弃:“宋总,刚刚冒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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