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利亚没有正面回答，他舔了舔唇，说：“宠物猫的培育项目一直在推进，我们致力于培育出真正的宠物猫。现在的宠物猫中人类基因较之前已经有所降低，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就可以完全剔除，我们需要的是时间和机会！”

“疯子。”约瑟评价道，“简直不可理喻，为了宠物猫冒这么大的风险，有什么意义！我看应该取消这个项目。”

“如果真的没有意义，当初这个项目又怎么会通过？当初安全区内社会结构还没有特别稳定、人类的自杀率和犯罪率都很高，直到宠物猫的出现，它们让人类的暴力行为大大下降！”西利亚看向攀云，“穆青和攀云都养猫，他们应该很清楚，宠物猫对人类绝非没有意义。”

“人类太孤单了，”穆青缓缓道，“我们生活在这个世界，衣食无忧、毫无生存危机、毫无生存动力，大家每天工作、生活，看似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但却很难有真正的活着的感觉--我们不被需要。我们唯一被要求做的事就是繁衍，这让血脉的联系都变得缥缈。可宠物猫不一样，它们全身心地信赖主人，它们没有生存的技能、只能依赖人类，人类对它们的一点施舍都能得到它们真挚纯洁的回应，它们让人觉得自己是被需要、被崇拜的，谁能拒绝它们呢？”

“是掌控欲。”攀云冷冷说道，“现在人人平等，没有任何人可以凌驾在其他人之上，职场、家庭、社会，都是如此。阶级抹平但人类的欲望无法消除，人类本能地想要控制--只有宠物猫可以满足人类的控制欲。”

约瑟耸耸肩：“就算你们说得都对，但猫有人的基因--谁都无法保证它们中不会再出现一个、那只蠢猫叫什么来着、自在，也不能保证现在那些看似听话的猫究竟是真的乖巧还是伪装无害。现在越来越多的猫被遗弃，总有猫会为了自己的生存选择走上伤害人类的道路，这种情况下你们还要把宠物猫留在自己身边吗？你们难道不会感到恐惧？而且从伦理上讲，把人和猫结合给人当宠物，这也是不可接受的吧？总不能让克里娅的事重演。”

“克里娅的事已经过去了，攀云他们年轻人并不知道，不必再提！”穆青厉声制止，“我们现在是研究宠物猫的事！我们可以暂停宠物猫的领养、直到基因委培育出真正的宠物猫，但现存的宠物猫权益应当得到保障，我们是人，应当尊重人类的感情，不能把人类逼成怪物！”

攀云思考片刻：“宠物猫基因的事不能公之于众，现在两方僵持，我们也不能激化矛盾，但宠物猫的安全隐患也不得不重视。穆青提议很好，先停止宠物猫的领养，同时禁止宠物猫离开家、防止刺激厌猫者，开放防御系统的隐私权限、搜寻逃跑的宠物猫，尽快捉回处置。至于宠物猫后续的处理，我们可以慢慢讨论。”

约瑟道：“保密和暂停领养继续研究我同意，不过现在养宠物猫的人并不多，整个安全区内也只有一万多，为了安全，我认为应当将宠物猫集中看管，防止造成进一步破坏。”

“大动干戈，民众不会同意。”

约瑟态度强硬：“非常时期就该用非常手段。我们对那些猫的围捕已经失败了两次，当然我们守卫者存在失误，可即便如此，它们能从重武器的层层包围中逃脱、伤害了数名守卫者成员，这样的情况还不足以证明它们的危险性吗？咬伤人类的猫不单是那只野猫，攀云家的宠物猫还有宠物之家的猫，全部参与其中，这还不足以让你们警醒吗？那些猫，随时都可以变成反叛者！”

“先抓到逃跑的那些猫吧，”攀云毫不退缩，“连那些猫都抓不到，我们怎么相信守卫者有处置大规模动乱的能力？稳定民众才是最重要的。”

穆青点头：“我支持攀云。”

约瑟只好看向西利亚：“这是基因委搞出来的事，基因委应该负全责，任何一个人受伤基因委都难逃干系！快刀斩乱麻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西利亚看看攀云：“我，我也支持攀云。先安稳局面、抓住自在它们，其余的事慢慢商量吧……”

约瑟冷哼一声不再说话。以后四人又商讨了其他事情，各自散去。离开时西利亚叫住了攀云：“攀云，等一下！”

攀云面露厌烦，但他还是停了一下来，示意西利亚说话。西利亚并不因攀云的抵触感到尴尬，他凝视攀云，目光一如往昔：“自在的事，其实在我看到宠物猫基因图谱的时候就想告诉你……”

“这是基因委的机密，”攀云打断西利亚，“我不该知道。”

“可我当时真的想告诉你，我怕自在会被抓走、我怕你会受伤，我想让你不要那么难过，但最后还是不能。攀云，我很抱歉，从过去到现在，我一直都希望你能快乐。”

“你不必说这些，你我的私人关系不会影响到工作，就这样。”

攀云说罢决然转身，但他走了两步，还是停了下来：“如果有时间，今晚七点月光餐厅，我有事跟你商量。”

西利亚沮丧的目光瞬间明亮起来：“我一定到！”

成业被攀云保释回家后没有在家休息，依然按时上班。虽然能继续上班，但毕竟刚经历过绑架事件，成业和罪魁祸首还是主仆关系，听上去实在是奇怪，成业虽然人来了办公室，但并没有人交任务给他，一来是让他好好休息，二来也担心他真跟那些会说话的猫是一伙的、再弄出什么乱子来。成业也不介意，窝在办公室里绞尽脑汁思考如何让自在它们在人类社会的夹缝中较安稳地生活下去。

这天下午，有人端着一杯水敲开他办公室的门。来人是编程的同事，也很喜欢猫，经常跟成业询问自在的事，一直在申请领养一只宠物猫、不过还没有得到批准。她走进成业的办公室，反手关上房门，把水杯放在办公桌上，问：“成业，你最近还好吧，那些、那些猫没有再找你麻烦吧？”

成业有点奇怪，但他还是点点头：“我很好，谢谢。”

同事左右看看，似乎有些紧张，她深深叹了口气，走到成业身边，低头靠了过来：“我刚刚听到编程说要调整防御系统隐私权限，所有非家用服务型机器人都将更新指令，凡无身份代码和宠物身份代码生物在家庭外地区活动都要立刻上报转给守卫者联盟。”

成业猛然抬头：“什么时候？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就在刚刚，正式文件还没有下来，攀云让大家先准备代码……”同事担忧地看着成业，“这样的搜索力度，没有猫可以躲过。”

“谢谢你！我要出去一下，有事再联络！”成业起身开门，险些撞上门外的人，他抬头一看，竟然是攀云。

攀云看向同事，同事忙向他打了个招呼，低头从攀云身边钻了出去。成业攥住衣摆：“爸爸……”

“你要去做什么？”

成业眼睛乱瞟：“我，我想去看看赛文，听说他回来上班了，不知道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攀云扫过成业，目光严厉：“事情变成这样不可收拾你我都有责任，我们应该想办法平息争端才对。已经有那么多人受伤，你难道毫无愧疚？”

成业垂眸不语。当时在飞行器内他并没有看到太多，只知道外面混乱一片、自在它们被守卫者攻击，一直等回到家里看了相关报道，他才知道当天的情形是多么恐怖。

猫和人都疯了。

这几天他也常常想，事情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自己是否真的错了，可在他最孤单最痛苦的时候是自在小心翼翼地接近和陪伴，他们一起度过了最快乐的日子，现在自在需要帮助，他怎么能弃之不顾？

攀云对自己的儿子当然十分了解。他叹了口气：“这件事不单单关系自在，我不能再看你乱来，我要尽到父亲和编程的责任。你回家去休息吧，不要联系其他人、不要再做多余的事我会让米勒看着你。”

“爸爸……”

“赛文前途无量，你别害了他，也别连累别人。”

成业颓然：“好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