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关于父母离婚这件事,松田守和……啊不,现在应该叫浅羽守和。
浅羽守和是早有预感的。
母亲美惠子在生下小阵平后患上了严重的产后抑郁症,导致她对自己诞下的小儿子产生了强烈的爱恨交加的情绪,并且曾确切做出过危害婴儿的举动。
也许他粗线条的父亲还没搞清楚事情的严重性,但继承了上辈子学识记忆的浅羽守和知道当时那种情形是不适宜让他们母子多做接触的。所幸那会儿的他已经拥有自主行动能力了,所以实际上这个比浅羽守和小五岁的弟弟几乎是他一手奶大的。
父亲是个笨蛋(没错,说到底浅羽守和多少还是有些埋怨这辈子的便宜老爹的= =),情感顺利时一切都还好说,一旦遇到问题就他那个跟草履虫一样的脑子根本不知道该如何作出反应。后来的美惠子经过药物和心理联合治疗效果不明显,病情反复发作逐渐加重成长期抑郁,身为丈夫的松田丈太郎实在脱不开干系。
而一开始两人没有选择立刻分开,除了感情因素外,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就是那时候的松田阵平还太小。
松田家那边,丈太郎的父母本来就过世的早,丈太郎自己都是野大的,所以神奈川这边根本没有什么靠谱亲戚能帮衬托付孩子的。而那么小的孩子交给保姆照看也不放心。
本来已经提出在松田阵平满3周岁能上托儿所时离婚,处于冷战期的美惠子带着浅羽守和回长野老家待了一周,结果再回来就发现丈太郎不在家,而小阵平则生病烧得人都快没了。
经此一事直到后来松田阵平5岁有了一定的表达能力跟自理能力,而彼时的美惠子也因多次出现自残轻生的情况实在等不得,拖了多年的一纸离婚协议这才终于签了下来。
松田丈太郎和浅羽美惠子离婚后,根据协议固定资产都归丈太郎,存款则大部分归美惠子;守和跟着妈妈,阵平跟着爸爸。
浅羽守和跟着妈妈走的那天,他年幼的弟弟早就哭成了个泪人儿,嗓子都嘶哑了还拼命喊着要妈妈,临了被丈太郎揪住后衣领拎到半空中,徒劳地舞着胳膊蹬着腿又踢又打。最终只能和爸爸留在原地,无助地看着妈妈和哥哥远去的背影。
跟着爸爸过的松田阵平每天由丈太郎接送他上下学,偶尔爸爸没空就由教练爷爷或者爸爸的师弟来接送他。如果爸爸有比赛需要外出,就会去学校给松田阵平请假,带着他一同去外地。
每天傍晚时分,浅羽守和都会固定在村里的小卖部守着,等他年幼的弟弟小阵平或从神奈川或从全国各地打来的电话。他们会互相告诉对方自己和爸爸妈妈的近况。
小阵平会兴高采烈地跟他讲各地不同的风景和美食、会抱怨爸爸又受伤了不过好在不严重、会问什么时候才能去乡下看望妈妈和外婆……每天都在通话的电话内容虽然千篇一律,不过浅羽守和对年幼的弟弟向来有耐心,对小阵平的所有问题都会有问必答。
有一天松田阵平在电话里尖叫兴奋地告诉他隔壁搬来了一户姓萩原的新邻居,他们家有个男孩正好跟他的年纪一样大。更巧合地是,对方转到他所在的小学后不仅成了他的同班同学,还成了他的后桌!
浅羽守和能感觉得出他的弟弟很喜欢这个新朋友。
由于松田阵平从小隔三差五就需要请假的关系,导致他从托儿所升到小学一直没有交到什么关系亲密的朋友。现在弟弟终于有了志趣相投的小伙伴,他当然跟着开心。还承诺等来年葡萄园里葡萄熟了他一定要剪下最大最甜的葡萄带给弟弟和他的新伙伴。
不过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幼年时每天一次的电话沟通渐渐变成了每周一次,国中后变成半月一次、一月一次……再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他的小阵平就不再主动打电话来长野了。而当浅羽守和打电话过去时要不找不到人,要不对方随便讲两句就会挂断,于是浅羽守和没事也不会再打电话去神奈川了。
不过浅羽守和依然在坚持给他的父亲和弟弟写信,平日有什么想说的就提笔写两句,攒到5、6页纸就合成一封信寄去神奈川。他的弟弟也不是每次都回,寄来信的内容也不过寥寥数语,不过总归是联系没断。
浅羽守和看得很开,也许是弟弟进入中二叛逆期了呢!又或许是学业比较繁忙?总之有回应知道神奈川那边一切都安好就行。大不了有空的时候自己去看看嘛。
009
相信看到这里的读者一定有人已经发生了华点。
——浅羽守和似乎没有在上学?
没错,确实是这样。
最开始是为了照顾母亲和幼弟,浅羽守和没空去上托儿所和小学——如果这一世衣食无忧的话他倒也不介意装成普通小孩享受摸鱼的快乐。但命运女神就是这么不眷顾他,上辈子为老板操心,这辈子依然要为父母弟弟操心(啊,需要操心的人成倍增加= =)。两辈子劳碌命的他哪里来的闲工夫装小孩摸鱼哟!
何况在那个年代,特别是乡下,不上学的小孩儿其实也挺常见的,大多数人还不识字呢。所以浅羽守和不上学混在普遍文化水平不高的人群里真是一点儿都不突兀。
回到老家后的浅羽守和,需要直接照顾的人只剩下了母亲美惠子,一下子生活压力骤减。同时也许是因为乡下环境优美又是从小熟悉的地方,再加上人际关系简单,美惠子的病情有了明显的好转趋势。这也让浅羽守和终于得空考虑些其他事情了。
浅羽家位于长野县中信地区的松本盆地,一个名叫山形村的地方。这里被海拔3000米以上的山脉环绕,空气清新、草木丰茂。生活在这儿的人大多从事农业或林木业相关的工作。
美惠子的母亲也就是浅羽守和的外婆在这里经营着一处不大不小的果园。主要种植的就是长野县的特产之一,高妻葡萄*。这种葡萄是经过人工杂交选育栽培出的优选品种,果穗大而紧密,闻起来有着浓郁的草莓香味,吃起来基本无酸味,味道特别香甜。
种植的葡萄是好的,就是苦于交通不便,收上来的葡萄基本就是销往本县,少有外销的渠道。
浅羽守和最近没事就陪外婆往山上葡萄园跑,一边学习侍弄葡萄的技术,一边琢磨怎么才能把葡萄卖出去。
不过在想到卖葡萄的好主意之前浅羽守和就先碰到了另外一件“怪事”。
010
外婆家的果园位于村外无名小山的山坡上,一条山路蜿蜒曲折着攀附于山间。来到快半山腰的地方会有个岔路口,往上自不必多说通往山顶,往南通往村里的果园区,往北则是进入西朝日岳山原始树林的路。
在进入西朝日岳的树林外有一座小小的神社,那是很久以前由山形村的村民建立的,里面供奉着这里的山神。
浅羽守和的外婆不信诸天神佛唯独信奉这个庇护本地的山神,虔诚地几乎每天都会带着毛巾去擦拭山神石像、更换贡品。自从浅羽守和回到长野长住后,外婆便也时常带着外孙一起前往神社侍奉山神。
不过由于前阵子外婆在修剪葡萄藤时不小心从梯子上摔下来崴伤了脚,于是这段时间不仅果园是由浅羽守和在打理,神社也是在外婆的叮嘱下必须天天报到。
怪事就发生在神社。
有天浅羽守和照常去神社扫撒时,发现山神石像前供奉的馒头不见了。
虽然这里的贡品确实经常会被附近的小动物翻动或者吃掉,但现场这么整洁多少有些不自然。不过一开始浅羽守和也没太放在心上:说不定拿走贡品的“罪犯”是个手脚灵活的猴子呢?
结果连续三天,每天的贡品都会消失的干干净净。
这让浅羽守和来了兴致,借着擦拭山神石像和打扫的机会把小小的神社里里外外翻了个遍,可“犯罪现场”似乎干净到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果真如此吗?
站在石像前的浅羽守和用力嗅了嗅,抓住了对方留下的破绽。
次日再去神社时,除了贡品之外浅羽守和还额外放了一份便当、一些外伤用药和绷带,并在临走时留下了便签与笔。
第二天到达神社时,贡品与便当盒空空如也,绷带和药也不见了,不过“贡品小偷”并没有在他昨日的便签本上留言回复。
如此往复了有一星期,也许是看在后来浅羽守和根据便签留言要什么带什么的份上,浅羽守和终于见到了附近那个藏身于神社之人。
出乎意料,对方居然是个小孩。
那是个有着如月光般皎洁银发的孩子,五官精致到就好像童话故事里的精灵一样不真实。以至于浅羽守和见到对方后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你是座敷童子吗?”结果得到对方一个大大的白眼。
“座敷童子”是个表情酷酷不爱说话的小男孩。时常是浅羽守和说个五六句或者被问烦了,才会简单地回复一个“嗯”、“啊”。
就比如浅羽守和问了好多遍才得到一个不知真假的称呼——阵*。
“阵啊……”这下浅羽守和是真的有些感慨了,“我有个跟你差不多年纪的弟弟,名字也是阵*呢!”
浅羽守和的视线扫过一眼对方绑着绷带的右腿,故意大声感慨:“嘿呀~!有时真的不懂你们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在想什么。”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名为阵的小小少年已经懒得搭理对方这做作的姿态,转而开口提出了新的要求,想让对方明天来时多带几份最新的报纸。
“我们这边能直接买到的只有本地报纸哦,比如《信浓毎日新闻》、《长野日报》这种。像《朝日新闻》那种东京大报社的报纸只有长订的人家才有。最新的比较难办,不过旧的倒是可以帮你找找。”
“嗯,谢了。”
“哇,阿阵好~酷~哦!”
“……你烦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