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的魔女先生：

多么遗憾，我的生命就要终结于此了！

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生命如此高尚！

我渴求着你的注视，你的爱怜，你的恩赐，你的一切一切一切一切……

神啊，赐予我的永生，被你剥夺！被你蚕食！被你消化！

神啊，炽烈的红莲圣女，被你藏匿，被你侵蚀，被你污染！

你让我无法忍受短命的饥渴，你让我成为死亡的附庸，你是阻碍我升华的爱意，炽热，灼烧，燃烧，灰烬！为何不融为一体？！

让我服用你，让我成为你，让我生出你，让我——

啊啊，我先一步在地狱等你归来……

（二）

这是一封诡异的遗书。

警员是在枕头内发现的，山口虎熊用笔刮开一个大口子后，将其塞了进去。

纸张是标准的打印纸，被取出来时已经皱成一团，无数的折痕将字句扭曲成破碎的线条，交叠处藏着写字过于用力而戳破的空洞，渗出少量墨迹。在床底找到的笔是一支黑色中性笔，因曾被摔到地上而外壳有些受损，墨水也无法正常使用。

山口虎熊的字迹凌乱，结构散乱，歪歪扭扭地布满了整张纸，到最后还因为不够位置而不得不缩小了字体，挤在角落里。即使是工藤优作，也看了几遍才捋顺遗书的内容，然而还是有些文字无法辨认，不是被涂改了就是彻底变形成了无意义的线条。

将内容整理成能看懂的版本后，所有看过的人都陷入了沉默。

山口虎熊这些话就像某种祭祀的祭词，没有什么实际的含义，只是在不停地向某个存在呼喊，诉说自己的需求和感情，而且需求相当疯癫。

上野清士预约来的心理医生看了，觉得写这些文字的人一定存在精神障碍，还可能受到不正规宗教的洗脑，如果人还活着，估计得进VIP监护室看管起来，放在圣伊丽莎白院也是个佼佼者。

内容大致搞懂了，却有一点没弄清，那就是山口虎熊的遗书到底是写给谁的。

警方将遗书复印了出来，交给两位侦探，希望他们能够解开遗书中的谜题，顺便看看里面藏了什么信息，榨干最后一点剩余价值。

御法川崇和工藤优作拿到后，就找了个角落研究起来。

“这个魔女先生，究竟是指谁？”

这个称呼实在矛盾，魔女魔女，一定是女性无误，但山口虎熊却用了“Mr.”这一个明确用于男性的称谓，所指的应该是男性。虽说变性人少见，也不被社会认可，但也不是不可能存在，说不准山口虎熊就有认识的变性人朋友呢？

御法川崇作为曾经的网络冲浪弄潮儿，思路非常活络，他觉得魔女不一定就只有女性能用，就像美女也能用来形容男性，帅哥也能用来形容女性，格局要打开。

而信中提到的“红莲圣女”也引起了他的注意，这是除了“你”和“神”之外的另一个人称，还特意加上了定语，所指代的人也应该是具体的。

一般提到“圣女”，常人都会想到宗教概念上的圣女，基督教内最常见。而加上“红莲”这一定语，就能直接锁定为圣女贞德，毕竟月球上的贞德有一个宝具就叫“红莲的圣女”。

那么山口虎熊所认识的人中，有谁能用得上“圣女”这一称呼的呢？

上野杏子。

虽然日本本土多神教的巫女和基督教的圣女八竿子打不着，但仅从普通人的感官来说，这两个职位听起来确实很相似，都是与神很近的神圣女性。

不过……除了这点，御法川崇还联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回忆，比如某个创造出三集定律的神番，里面就有一个也叫杏子的角色，她在死亡时正消逝于红莲般的火焰中，美丽而悲壮，让当时的他一晚上没睡着觉。

既然确定了一个人的角色，剩下的就好办多了。

山口虎熊使用了“藏匿”“侵蚀”等词，似乎是在控诉收信人对上野杏子做了什么，让他无法靠近。山口虎熊的用词非常重，将自己放在了受害者的位置，但在场的两人都清楚究竟谁才是加害者。

将立场反转一下，收信人的身份究竟是谁就很清晰了。

“工藤老师，你说会不会是指上野小姐的弟弟？”

“怎么说？”

御法川崇将自己刚刚的思考简单说了一遍，但去掉了最后一段动画的内容，工藤优作听完后也赞同地点点头，看来他也想到一起了。

“圣女和魔女……看来山口虎熊的内心世界比我想的还要疯狂，将妨碍他的那个孩子视作魔女吗？很有趣的想法。”

工藤优作隐隐有了些写作的灵感，这种精神状态已经扭曲到无法正常认知，但表面却能一直保持正常生活的嫌疑人，即使不用在侦探小说内，也是一个相当精彩的人设。只不过精神病人设很难驾驭，容易成为作者无法解释动机时瞎编的理由，还可能将整个故事的立意拉下来。

如果放在恐怖小说，或许会更好？

“还不清楚是不是磕了药导致的，现在只能等化验结果才知道了。”

这里毕竟只是个临时据点，虽然搬入了许多电脑和通讯设备，但生化实验用品是搬不来的，看在御法川崇的面子才分了一个空房间用于简单的化验，条件远远比不上专业的实验室，所以只能将样本寄出去。

一旦样本离开了警方的视线，就有可能被人截胡调包，所以他们最后还是选择了最稳妥的方式，由公安进行运输，得到结果后再送报告给警视厅。

“听说公安那边有人看上你了，等着你警校毕业后就挖走你，你有什么打算？”

工藤优作若有所思地看向公安们的方向，警队的人正与他们进行资料交接，队长堆着笑，看起来氛围融洽，但其实背地里还攒着火气。他知道御法川崇的志向是成为法医，并改变法医的现状，但现在有了更好的选择，他很好奇对方的态度。

御法川崇的笑容僵了一下，他其实没想过这点，他报考警校主要是为了蹭警校组的热度，其实并没有要当警察或者公安的想法。

而且，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应该都是毕业后就直接进入了公安，为了卧底工作，几乎成了失踪人士，虽然进公安不一定要当卧底，但也因为从事机密工作而不能抛头露面，这就和他苦心经营的人设冲突了。

“我还是想坚持原来的志向，公安并不合适我。”

工藤优作笑了笑，拍拍御法川崇的肩，肯定了他的想法。

“无论你走什么路，我都会支持你的想法，做你想做的就好。”

御法川崇对于直球没什么抵抗能力，不自在地抓了抓脚趾，用咳嗽缓解自己的尴尬，赶忙转移话题：

“咳咳，工藤老师，你觉得我们应该把这份遗书交给上野小姐的弟弟吗？”

工藤优作宽容地接受了新的话题，拿起遗书的复印件再端详了一遍，觉得直接看原本的画面似乎有点为难小孩子，于是再拿了一份文字整理版，放到御法川崇手中：

“两份都给他看看吧，毕竟是写给他的，说不准他能看出点别的东西。”

（三）

“确实很变态”

八月一日看完了遗书，表情极少的脸上都产生了明显的变化，所有的五官都扭在一起，不忍直视地将复印件拉远了，仿佛上面有什么致命病菌一样。

[我觉得还好吧，还是看得少了。]

E-1174可是有一大本发疯文学集的，见过的变态发言可比这恐怖多了，山口虎熊还有点文采，懂得修饰，网友们那才是真正的虎狼之词。

[我不是很想知道你都看过什么。]

八月一日已经领教过那本文集的威力，还是从心地选择了忽视，眼不看为净。

御法川崇则是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十几年，早已经习惯嫌疑人们的奇葩举止，并没有太多的感想，甚至还有闲情去分析山口虎熊对上野杏子的感情究竟有多扭曲。

“所以，你有看出什么别的东西吗？”

“你别说，还真有。”

八月一日将纸摆在桌面上，用笔圈出“神”这个词，顺着讲述起自己的发现：

“你应该还记得我们找到的那个法阵吧？我估计这些文字中所说的神就是他的祭祀对象，而他所祈求的就是长生。”

“而将我视作魔女，除了我阻碍了他夺走姐姐的原因外，还可能是我破坏了他的法阵。”

“真要说的话，我们都破坏过了啊。”

八月一日摇摇头，指向“剥夺”这个词：

“在警方搜山之前，我就曾破坏过一次法阵，也就是我发现的那处行李箱藏尸点，我移动了尸体，哦这点你自己知道就好，警方那边不许说，漫画那边也去掉。”

在警方那边的供词里，八月一日并没有移动过行李箱，只是发现了行李箱后就被人偷袭了，但实际情况是他将行李箱移了出来，所以才被人发现了。这个实情是看在塑料联盟的情面上才透露的，八月一日不介意御法川崇知道，前提是老实保密。

“他发现我坠崖了还活着，就认为我破坏法阵的行为还夺走了法阵的力量，得到了长生不死的能力，所以他才会将我视为魔女。嗯，还挺合理的。”

御法川崇的表情随着八月一日的话五彩缤纷地变化着，既被山口虎熊的脑回路创到了，又惊讶于八月一日居然能分析得头头是道，怀疑对方是不是脑回路也能那么奇怪。

原住民嘛，犯罪基因多一点也不奇怪。

[我觉得他在污蔑宿主。]

E-1174暗戳戳地告状。

[你这是和他想到一起了是吧？]

八月一日疲惫地叹气，将笔收好放到一旁，身子朝后躺倒在椅背上，神情依旧不轻松。

“所有的病症都有病因，山口虎熊的这些妄想一定有其来源，而且很可能和酒厂有关。”

“长生不死不是很常见的欲望吗？”

“确实常见，但山口虎熊是酒厂的人，酒厂的终极目标也是追求长生，很难不联想到一起。而且，他设置的大法阵的中心刚好就是酒厂的基地，我可不信这是巧合。”

御法川崇调出之前的3D地图，比划了一下终于想起来之前的发现，想了想也觉得有点道理。

“但是他是如何知道酒厂的研究和长生有关的？我不觉得他是有代号的成员，不，就算是代号成员也不一定知道。”

原作中知道酒厂研究内容的代号成员目前只有研究者雪莉，实验体贝尔摩德，其余的代号成员基本只涉及黑色交易和暴力犯罪，根本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组织的究极目标。除此之外，哪怕是实验室的研究员，他们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研究什么，就像雪莉一直以为自己研究的是一种毒药。

难道这个世界的酒厂早就公开了自己的目标，连外围成员都能知道了？

“不一定，酒厂既然有那个心思保下山口虎熊，说明他一定有什么是酒厂重视的，说不准就是因为他知道了一些和长生研究的事情。”

八月一日知道榛名山内的基地与生物研究有关，山口虎熊经常出入此地，应该也有报备，不然可能被当做敌军干掉。而与基地人员交涉的过程中，山口虎熊可能就从中发现了什么秘密，却因某种原因没有被灭口。

同时山口虎熊在山里到处抛尸，酒厂的人应该也都清楚，说不准还提供了技术支持。那些被他带来的凶手们，在抛尸后都不见踪迹，估计也被山口虎熊送给了酒厂，既能保守秘密，又能为组织做贡献，这很符合他的脑回路。

八月一日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后，御法川崇感觉自己的cpu烧了起来，思考了好一会还是没弄明白八月一日是从哪里知道真实凶手们的行踪，又如何将他们和酒厂联系在一起的，这个思维跳跃实在太大了。

“上野清士他给我的资料里就有那些凶手的档案。”

终于意识到情报差，八月一日赶紧补充了一下前情提要。

“啊？也就是说……”

“酒厂掌握了他们的个人信息，那么他们的最后去向，也不难猜吧？”

御法川崇的大脑疯狂运转起来，许久不用的大脑已经生了锈，此时在高速运转下擦出了智慧的火花，一时间脑内噼啪作响，仿佛在宇宙里放烟花。

他想起来了，系统当初扫描山体时显示这座山里异常死亡的尸体一共有14具，和此次案件有关的只有6具，剩余的8具尸体又是怎么来的？由酒厂杀的可不能被并入此次案件的范围，系统的分类其实并没有问题。

酒厂要这么多人是要做什么？那肯定是人体实验啊！

人体实验……还有山口虎熊异常的精神状态，一会清醒一会疯狂……能够大范围催眠的手段……突然混乱的人群……

“坏了……该不会山口虎熊还是个实验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