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断开连接后，系统空间回归了最初空白的样子，所有八月一日带来的影响和残留都被一层白雾隔离，无法触碰。

探测功能还能使用，但只剩最基础的功能，并无法对生物进行探测和记录，但对于扫描和记录来说已绰绰有余。

此时外界的一切在E-1174的眼中，就像慢动作电影一样，一帧一帧地播放，每一处细节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这种视角初看很爽，但看久了就无聊了，盯着几分钟外界不一定有多少变化，非常适合加一个“非静止画面”的弹幕。

过了新鲜感后，E-1174还是决定好好干活。

被放置在桌面的四沓文件夹在探查的范围内微微发光，在E-1174选中后，一个莹蓝色的半透明模型被提取出来，轻轻地飘到它的面前，整齐排列成一排，里面存储的纸张也随着点击一张张地展示出来。

这些只是纸张的粗模，要详细的内容就得细致地扫描，全开功率的情况下一次可以同时扫描五张，但E-1174悲伤地发现这些资料居然有部分是双面的，还得挑出来再检查一遍。

说着简单，确实简单，只是很枯燥。

在E-1174生前的时代，已经有大量的简单重复劳动被机械替代，将人工解放到更具有技术性和创造性的工作中，不会疲惫的机械大大提高了生产的效率。

但总有人大开脑洞，假设机械也拥有自我意识，或是在科技迭代后机械产生了自我意识，它们在没有尽头的工作中逐渐对人类产生怨气，不满于人类的压迫，最后发生了机械革命。

E-1174现在就像那些拥有自我意识的机械，重复着扫描、归档、整理的工作，着实枯燥乏味。

但它经历过刚诞生时的空白后，对无聊有极强的耐性，它甚至能在其中找到乐趣，比如边看边扫描，就当看小说一样阅读着上边的信息。

“唔姆唔姆，这些警察的执行力还挺强的嘛，居然找到了另外的两具尸体……”

“呃……好恶心，凶手是有什么精神问题吗？”

“我去，甜口百利事务所！”

仅仅是目前扫描出的内容，E-1174都能意识到这些资料的不简单，上野清士很可能是认真的，并且他的身份很可能与酒厂有关，而那所谓的继承人该不会是酒厂的地区负责人吧？

怀着强烈的好奇心，E-1174加快了扫描的速度，又花了一会将资料分门别类，统统录入资料库内。

“很好，让我也来当一次侦探吧！”

E-1174哐地一声将笔记本拉出来，并为自己加了个眼镜配饰，有模有样地分析起来。

第一组是受害者的资料，目前还未添加御法川崇和八月一日一起找到的部分，所以E-1174就将自己记录的内容填充了进去。

第二组是警方对本次案件的调查过程记录，他们先是从人际关系开始对榛名山周围的居民挨个调查寻访，然后就是寻找存在且能用的监控摄像头，最后零零总总找到了几名嫌疑人。

在工藤优作加入后，他们将调查目标缩小到了常参与此地赛车比赛的选手，最后筛选出了山口虎熊这一位最大嫌疑人。后来通过参赛名单和监控录像一一调查其随行人员，整理出了一份可能的同伙名单。

看到这里，E-1174才发现工藤优作并没有一开始就将山口虎熊认定为杀人凶手，这相当不符合人的直觉，毕竟大部分情况下杀人和抛尸的都是一个人，但工藤优作却强调将两个行为的执行人进行区分开了。

这是因为山口虎熊每次参赛的随行人员中，除了事务所的经纪人外几乎都没有重复，大多为粉丝，其中总有一到两名人员会与山口虎熊进行一段时间的同行游玩，并在同行后分别。那些特殊的随行人员并不是赛车领域的人士，也不在山口虎熊的人际关系网中，就像随机从普通群众中挑选出的幸运儿一样，没有规律可言，警方难以查明他们的身份。

在同时，能找到的监控和新闻报道中，那些特殊人员的出镜次数少得可怜，大多信息都来自神社巫女们的口述和酒店的入住记录，其中上野杏子曾参与过两次同行，她的证词被列为重要证据。

“山口君的朋友总是不重样，每次来神社参拜，他们都很虔诚，并积极向神社捐款，有一位小姐还送了我一个洋娃娃，但我没有要……

“奇怪的地方仔细一想还挺多的，他们明明是出来兜风的，却没把行李留在酒店，一直放在车上，我问到时他们说是有贵重物品，怕被人偷了……

“我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只记得同行的两位一个姓佐藤，一个姓下田，一位男性一位女性，关于样貌，我记性还不错……

“请问，山口君他是不是被列为重点嫌疑人了？啊不，我不是要为他说话，只是有点难以相信……

“……这些能不能跟我的弟弟保密？他有点固执，我不希望他陷进去，等犯人落网了再告诉他吧，小孩子就要有小孩的样子呀。”

看到这里，E-1174有点心虚。

这可不是宿主主动参与的，是上野清士透露的，嗯，就是这样。

骗过自己后，E-1174翻到下一组资料。

第三组资料是山口虎熊的个人档案，还有警方都没找到的特殊人员的个人信息。

山口虎熊，男，38岁，出生地为大阪。

他的前半生非常平庸，在高中毕业后就选择了去东京工作，但一直没找到什么好工作，后来还加入了地痞混混，逐渐混成了某帮派的二把手。而他接触到机车的契机是暴走族的兴起，作为二把手，他很快引领帮派走上了飙车的时尚之路。

在巧合（存疑）之下，山口虎熊遇上了一位赛车圈内的人士，那个人认为山口虎熊很有这方面的天赋，将其从无名混混变成了一名新晋赛车手，送入美国进行专业训练，多次参与国际赛事，逐渐积攒下不少人气。

回到日本的选择也是那位贵人指点，山口虎熊被那人好好包装了一番，按计划一步步走进了民众视野，狠狠地火了一把。山口虎熊的个人事务所有一半股份属于那位贵人，甜口百利事务所的名字也是他起的，可以说是这个事务所的真正老板。

山口虎熊因较好的外表和奔放的性格，深受女性喜爱，私生活也非常混乱，情妇遍布日本各地，甚至出现了山口虎熊频繁在全国活动就是为了见情妇的说法。当然，这些绯闻大多出自某些粉色小报，属于开局一张图，过程全靠编。

他都这样了，警局内居然没有任何他犯罪的记录，曾经和他一起混的小弟老大们都蹲过牢，唯独他就像透明人一样躲过了每次惩罚。针对这点，粉丝们认为这就是山口虎熊没有混过黑的证据，黑粉们则认为是山口虎熊后台够硬，为了出道特意找人删掉了记录。

但无论如何，山口虎熊都火到了现在。

“完了，我居然觉得还可以接受，是什么让我变成这个样子的？内鱼吗？”

E-1174悲痛地摇摇头，更坚定了只爱纸片人的心。

接下来就是那些同行人员的名单，包括了姓名、身份、社会背景和照片，从格式上看有点像简历，信息齐全而简洁，没有像山口虎熊一样乱七八糟的小道信息。

E-1174简单浏览了一遍，发现他们确实和警方的判断一样都是普通民众，来自日本各地城市，职业各不相同，有普通的上班族，也有自由职业，没有什么共通点。他们都很正常，很普通，没有人会将他们与山口虎熊那样成功的明星联系在一起。

可惜的是，这些信息还是太简短了，根本无从下手。

整理到这里，工作基本就已经结束了，E-1174看着这一堆文件，成就感油然而生，如果有脸的话，它一定笑得像丰收的老农。

但还有一张不属于任何组合，那是一张菜单，上面只写了几款酒的名字，却足够重量级。

琴酒，贝尔摩德，朗姆，伏特加，都是老朋友了。

但有一款原作中还未登场的：

利口酒。

（二）

“两位久等了，就让我们开始，算一算这笔烂账吧。”

八月一日的开场白很霸气，气氛也很适合，但他想像影视剧中的大反派举杯示意时，却只能举起一杯白开水，逼格一下子就下来了。

唉，也不知道E-1174会怎么吐槽这一段。

摇摇头，八月一日将举起的白开水放回桌面，看向意外老实的御法川崇，开始了第一个话题：

“御法川先生，你是穿越者，没错吧？”

开场王炸。

“是的。”

御法川崇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肯定了这个问题，他很不适应这种大家坦诚相待的场合，尤其他是被坦诚的那个人。他不自在地将大长腿搭上椅子，用手圈住，形成一个蜷缩的保护性姿势，这让他能更有安全感。

“你知道这个世界是一个漫画衍生的世界，还知道世界意识的存在，是吗？”

“是的。”

“你能通过系统观测到上层世界的言论，也就是论坛，并依赖上层人类的认知生存，是吗？”

御法川崇的心惊了一下，冷汗直流。

他以为八月一日知道自己是穿越者就已经到顶了，却没想到对方连系统和论坛的存在都知道，甚至道出了自己的生存方式，没有一处错误。他开始怀疑八月一日是否也拥有同款系统和同款任务，所以才能知晓得如此清楚。

但这样意味着，他先前所有的行为都被看透了。

“是的。”

“你将医生作为提升人气的手段，并不顾对方意愿进行暧昧行为，甚至误导大众对你们的关系认知，是吗？”

“……是的。”

不敢撒谎，不敢赌，御法川崇诚实地回答了。他还用小眼神偷偷看了眼医生，却失望地发现医生根本没有任何反应，他的苦肉计很可能没有用武之地。

而作为审判官的八月一日，他也没有什么表情，语气甚至没有起伏，就像个无情的念台词机器，这更加重了御法川崇的压力。

“你的手段起效了吗？”

“是的。”

“那你为什么要将世界的真相告知医生？”

“是——啊？”

御法川崇差点习惯性地回是的，突然反应过来八月一日换了一种方式问话，不再是简单的肯定否定，他必须给出一个合适的回答。

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他当然知道答案，他想实验原住民能否承受住世界的真相，他想知道穿越者的系统保护能否会原住民生效，他想实验原住民能否成为穿越者的同伴……说出来肯定要被打死的。

八月一日的表情有了变化，他笑了。

“是因为实验，对吗？”

御法川崇不敢说话了，只是点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医生听闻也转过头，摸着下巴，用打量实验素材的眼神看了一轮御法川崇，又和八月一日对视一眼，两人瞬间心意相通，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有句老话，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还是很有道理的。

“行了，别一副我要杀了你的悲催样，又不止你要被拷打。”

八月一日在心里安排完御法川崇的后事后，拍拍手，算是告一段落，随后将身子转向医生的方向，意义为何不言而喻。

“唉，到我了？”

医生故作惊讶地指向自己，然后做出求饶的表情，这一超级ooc行为让御法川崇瞪大了眼，身子也不缩了，像向日葵一样扭了过来。

“人人有份，一会到我，很公平的。”

“唉，行吧行吧，我自首，可以吗？”

医生一副没办法的样子，高高举起双手，笑得很开心。

“我原名叫一条诚人，大家都知道了对吧？嗯嗯好，一条这个姓氏的特殊性大家也知道了对吧？”

听众俩点点头。

在日本的历史中，一条这一姓氏是藤原氏的变姓，是日本华族中都算得上尊贵的。而在这个世界，一条氏并不是简单的传统大姓，它还代表了日本医疗器械方面的领头羊。一条财团是新登场的，原作不存在的，铃木之下的第三财团。

“嘛，我只是旁支，并没有接触到核心的资格，所以最后也只成为了一个法医，勉勉强强算沾边吧。”

“那你是如何和黑衣组织扯上关系的？”

“因为一条财团本身就是乌丸氏的支持者，我们提供先进的医疗器械，他们提供财力与武力，合作究竟从何开始……我也不知道。”

“看来有一个机会让你知道了这些。”

“是的，是什么机会呢？”

八月一日和医生一唱一和着，目光齐齐看向御法川崇，然后又俏皮地移开来，搞得御法川崇一惊一乍，感觉心脏都不太好了。

“是我……故意引来的。”

因为之前的大活，御法川崇现在已经破罐子破摔了，直接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为了营造悲情人设……哈哈，结果还是那些掺水酒帮了医生，所谓的复仇并不成立。”

八月一日说着，突然顿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话锋一转，道出了额外情报。

医生挑挑眉，没有反驳这句话，而御法川崇也因为上野清士的谈话隐约猜到了什么，表情也有些古怪，默认了。

那个突兀的停顿，是E-1174回来了。它的速度意外的快，还将最重要的内容先报告给了八月一日，让他一下子就相通了之前疑惑的地方，而知情人们的反应也证实了他的猜测。

[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

八月一日没有选择停下去补充资料，而是继续自己还没结束的“交心会”。医生的部分只是走个过场，最后就来到了他的坦白时间。

“那么，就轮到我了。”

他直起身子，将腿放下，“审判官”的严肃和“相声演员”的浮夸全部褪下，只留下最原始的平静，如死海般的平静。

“我是原住民，我并没有失忆，我的快速恢复是系统的能力。”

“我曾是死人，曾被乌丸集团运往此地，最终复生出逃，在逃离的路上被人偷袭坠崖。”

“我的名字是八月一日。”

“来结盟吗？不知名的穿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