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第一次在正式比赛和及川学长成为对手。
影山隔着球网,与及川彻对视。
国中时,及川学长曾获得县内最佳二传手的称号。
只要打败他,他就是县内最强的二传。
网的对面,及川学长一如既往地说着赛前的“垃圾话”。
“喂喂,小飞雄,这一次我会打败你哦。”
然后是和国中一样的场景,沉稳冷静的岩泉学长薅住他的头发。
“稍微成熟点啊!垃圾彻!”
“不要那么凶残啊,小岩。”
但是,正如心音所说的,在他把及川学长视为超越的目标时,对方也认为他是相当有挑战性的对手。
“我也是。”
和自己设想中影山的反应都不相同啊。
看起来完全没有被挑衅到的意思。
及川彻撇嘴,推了把岩泉一,嘟囔着说:“今天的小飞雄太没意思了,快走啦小岩。”
“我看你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才这么说吧”
“才没这种可能。”及川彻摆摆摆手。
哨声吹响。
青叶城西的两名球员同时冲到前方,影山观察着局势,会传给谁。
“我来。”
就当所有人都以为及川彻要将球传出时,他转变了姿势,轻轻将球扣下。
来不及回防,排球落地。
二传扣球,拿下一分。
是非常招仇恨的使用方式。
并且因为它的使用者更加具有攻击力了。
及川彻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脸上挂着轻松的表情:“接下来这种球,我还会打很多次哦。”
“你们可要小心防备着。”
在一开始,就用多样的攻击激起对手的警戒心理,从而让对手不得不调动更多的精力去思考其他的进攻可能性。
显然,日向已经踩入了那个陷阱。
他小声的询问着田中:“大王说会再用这个招数,是真的吗。”
田中的头脑飞速地运转着:“这个嘛,可能是为了让我们更难判断的障眼法;不过也有可能是逆向思维,比方说让我们以为是障眼法然后再来一次这种操作。”
田中前辈抱住头,可恶,这难道就是对方的目的吗。
......
在排球赛场上,过多地猜测对方可能有的下一步举动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日向从后排飞速地冲来,高喊着“把球传给我”,球场左边的田中也毫不示弱,挥起手臂。
岩泉一的视线略过后排,对方的王牌也已经摆出了跃跃欲试的姿态。
究竟会是谁。
影山飞雄轻扣排球,几乎与排球同时落地。
是同样的二传扣球。
针锋相对,毫不示弱。
他将及川彻所说的话送回。
“接下来,我会打很多个这样的球。”
“请好好戒备我。”
及川彻蹲下身,瞳孔微张,兴致勃勃地扬起嘴角。
“乐意奉陪。”
拿下下一分的,是影山飞雄在国中时期的队友,金田一。
并不是错觉。
他能够感受到金田一的打点比上一次训练赛更高,是在短短的几天内超越了[极限],还是说,这就是他一直以来的,并没有被发挥出来的真实的水平。
赛场上并没有让影山飞雄得出结论的机会。
日向一边助跑,一边高喊[拿来]。
于是,正如一开始赛前布置的那样,他们施展了一个完美的超级快攻。
然而,得分的喜悦并没有包围他太久,他敏锐地察觉到球网的对面,及川学长用一种兴奋的目光盯着他们,就像是找到了层层防御的猎物露出的破绽。
青叶城西在比分5;4的时候,率先叫了暂停。
比赛重启,[最坏的设想]在此刻得到了印证。
他们的[暗号]被看穿,因此,获悉进攻方法的青叶城西像死死缠绕猎物的蟒蛇,不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趁热打铁拉大分差。
[要突破僵局,再拿一分]
抱着这样的想法,影山飞雄打算故技重施,再次使用那记二传扣球。
但他的思维被看穿了。
球被轻巧地拦下。
乌养教练露出不妙的表情:“二传扣球虽然出其不意,但是只要被对手看穿了他的想法,几乎会被百分百地拦下。”
“千万不能急躁啊,影山。”
及川彻的心理战术,不止针对影山飞雄。
首先是乌野最热血活跃的田中,把他击溃之后,乌野的士气也会大败。
他的视线环视一周。
其次是他们的王牌。当王牌丧失魄力,没有扣球的心气之后,[最强的诱饵],自然也没有了发挥的余地。
就这样,慢慢地把乌鸦们蚕食殆尽吧。
/
乌养教练在这一关头果断叫了暂停。
还未等他出言点拨,田中前辈就率先弯下腰。
“对不起!我刚刚害怕了,想要躲过那一球,但是下一球,我一定会拿下!”
乌养教练放心地笑了笑。
原本还担忧田中会被及川的攻势击溃,但是不管是什么时候,田中也依然是那个[可靠的前辈],永远热血沸腾地冲在最前方,不会被任何的攻势打败。
他转向另一侧站的板正的影山。
他们像是约好了一样,不想给教练任何发言的机会。
“刚刚的二传扣球,是我太急躁了,抱歉。”
乌养教练被噎住:“你知道就没关系。”
比赛重启,又到了及川彻发球的轮次。
眼花缭乱般,心音只能粗略地看清排球的轨迹在一个又一个人的手中划过。
“把球传给我!”田中前辈用坚定的声音要球,排球从影山的手中稳稳地传到他的眼前。
只此一球。
田中学长凭借一球就破开了僵局,渡过了及川彻发球带来的困难时刻。
“最可靠的田中前辈!!!”
心音和仁花的欢呼声显然传到了田中前辈的耳中,倘若没有大地学长的制止,田中前辈险些就要扯开自己的衣服在赛场上放纵地挥舞了。
然而,青叶城西之所以稳居县内四强,绝不只是因为及川彻强大的个人实力。
每一个队员的接球技术都很优秀,主攻手的扣球也不逊色于任何强队。
失去了[最强诱饵]口号作为掩护,乌野仍然处于劣势的局面。
[要想办法,一定要打破僵局]
影山一言不发,脚步紧跟着排球的轨迹。
[只要速度够快,拦网的人减少到一个人,就有扣过去的机会]
球从他的眼前略过,即将越过球网。
球网的另一边,只有及川学长一人。
他毫不犹豫地跃起,用力扣着球。
跃起的时候,思考和准备得不够充分,手型也不够完美。
理所应当的,排球擦过他的手,落在地上。
失去了支撑,他也跌坐在了木制的地板上。
排球在他身侧打了个旋,汗水从他脸颊滑落,擦过颈部,球衣也被浸湿。
他攥着拳头,坐在及川彻站立所笼罩出的阴影里。
[.......]
[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停住脚步]
[怎么能败在这里]
他擦去脸颊上的汗珠,撑起身。
[下一球,一定要拿下胜利]
“排球,是有节奏的。”
站在场下的心音默念着这句话。
不同的节奏,反映着队员不同的心境。
喜悦的、振奋的。
或是紧张的、焦急的。
这样的节奏,就像乐队中的鼓点。
被繁多的其他音轨所掩盖,容易被人们忽视。
然而却潜移默化地牵动着所有人的情绪。
影山的节奏,是焦急的。
就跟第一次,在无人的角落里注视着他一言不发的练习一样。
这一球,会落地。
[再快一点,把所有的拦网都甩在后面]
他时刻观察着网的对面对手的动向,拼尽全力去寻找防守的破绽。
[发现了]
他朝着月岛萤的方向托出一球。
几乎在球脱手的那一瞬,他就意识到会发生什么。
......
太快了。
排球会落地。
视线里出现了东峰学长的身影,他偏过身,伸出手,艰难地接住了即将落地的排球,自己也因为惯性重重落在地上。
是青叶城西的机会球。
及川彻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近乎完美地,他托出了一个自家攻手最擅长的球。
影山怔愣地站在原地,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感受着自己每一次的喘息和寂静的内心。
对他而言,偌大的、喧嚣的排球馆就像在此刻归于静谧。
一声哨响打破了他静默的世界。
他回过神,抬起头,下意识地看向哨声传来的方向。
记忆里最不愿回忆的场景与此刻重叠。
替补队员手握号码牌,看向这里。
他花了几秒钟的时间确认握住号码牌的人是同为二传手的菅原学长。
毋庸置疑,被换下场的是他。
上一次,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是用什么样的表情走下场的。
这一次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恍恍惚惚,听不见任何清晰的声音。
在下场的那一刻,被泼了一盆冷水的他已经明白自己在哪里“出了错”。
为了胜利,过于急躁,把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对手的身上,失去了冷静分析局势的能力。
如果说,真的存在影山飞雄有可能会用[害怕]这个词来形容的东西。
他不害怕失败,不害怕站在高处的对手。
他只害怕,出于自身的错误,而永远失去站上赛场的机会。
他接过号码牌,低垂着脑袋。
他的肩膀被重重地拍了一下,让他从自己的情绪里短暂地抽离。
菅原学长面朝赛场的方向:“别失落,只是调整一下状态而已。”
他沉默了片刻,干涸的喉咙里发出一道沉闷的声音。
“......”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