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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同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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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然不知道怎么回应他,难道要直说我是因为看他剑上坠着的穗子才露了破绽吃了一招,那也太过丢人了。

况且我那想法也实在是莫名其妙。那剑穗分明就是我亲手所赠,只不过是之前下山时顺路买的小玩意。我看着与这玉淮剑相配,便顺手送了出去,本就没上多少心思,怎会今日突然注意上了。

实在奇怪。

我摇了摇头,将手中的霜月归鞘。此时云海茫茫,天色阴沉。竹林间起了风,碎叶纷飞。

谢清瑜向来一门心思钻研剑道,静心琢磨固然重要,但只有与人过招才知招法薄弱之处,才可继续精进。于是只要稍有空闲,我与他便会切磋参悟。除去课业外大半时间都在这。

风起云涌间,承云峰依旧是被群山环抱,此地的一草一木也依旧如此熟悉,连这两侧竹林中竹枝的疏密与走势我都一清二楚。

今日也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天……嗯,除去我被师妹拒绝了这件事之外。

可我却依旧觉得这一切隐隐有些不对。我是有些难受,但还不至于因此而失魂落魄。

……到底是为什么?

“我只是有点累了。”我皱眉道:“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

我一时不知道如何描述,只好沉默。

不仅如此,我总觉得身上似乎有丝丝缕缕的魔气环绕,像是刚与魔族厮杀搏斗过似的,可这承云峰上哪里可能会有魔族?

难道我状态真那么糟糕,连魔气都会误认么?

我想仔细感受时却又闻到周身环绕着一股血腥味,在空气中极淡,若有若无,难道……

我急道:“师兄,我方才伤到你了么?”

“没有。何出此言?”谢清瑜摇头,有些疑惑道:“我二人切磋向来点到即止,你不信我难道还不信自己么?你从前何时伤过我。”

“好。”我心下稍安,但那气息又无比真实,一直在我鼻尖缭绕。

到底是谁受了伤?

……我总觉得似乎是有人受了伤的。

我下意识去看他胸口,却见那身白衣整洁又翩然,玉色的薄纱罩衫也毫无褶皱,显然不可能是负了伤的模样——若他身上真有什么在渗血的伤口,这身衣服根本藏不住。

也许我从幼时起思绪就比较多,愣神也不是一回两回,谢清瑜早已习惯。他看我半天又没说话,还在不确定地打量自己,无奈道:“师弟,我真没受伤,并无欺瞒。不过你刀气又精进了不少,确实比往常凌厉,我也只是险胜罢了。“

“是吗。”我有些不信。前几招我是游刃有余,可后来一门心思在想些什么剑穗之类的事,满心满眼都是那纷飞的流苏,哪有几分心思放在刀术上——我连我都用过些什么招式都已忘记,只能说是全凭惯性在使刀。

“甚至可以说是脱胎换骨。方才你使的那几招,我不曾见过。之前你也从未用过。”谢清瑜道。

“你刀势崎岖蹊跷,路数难以捉摸。”他摇头,“若不是你状态不佳,我会败给你。”

我心想他涵养可真太好了,若是换了其他人碰见这招式,估计少不了痛骂一声什么“诡谲”、“阴毒”之类的词汇,哪儿还会只说“蹊跷”。

也就只有他不嫌我这刀法离奇,还非要与我整日切磋。

我干笑:“……近日是有些感悟,招式略有突破。”

谢清瑜点头:“嗯,有突破就好。”顿了片刻,又低声道:“师尊今日方才下了山,迟些日子才会回来。今日你状态不宜再练下去,不如……”

我看他神色立刻就明白过来,把他剩余的半句话补上,笑道:“你是想说,我们已许久未同饮,不如借此机会同去天池玉台上的酒肆?”

谢清瑜难得笑了一下,道:“对。”

他说的对,左右我今日状态如此离奇,这般心境也无法修炼。既然想不通是何原因,不如醉上一场,说不准明日便会好转。

我二人当然没有酒瘾,平日里闲暇时便偶尔会同饮同醉上几回,作为消遣。昆仑墟身为名门正派,对弟子品行有严苛要求,同时也有诸多限制,能做的休闲娱乐活动颇为稀少。我们只是偶尔小酌,并不过分。

师尊通常也不会责罚,不过只是叮嘱上两句。不过若是醉的深了,师尊这“两句”便会说上好几日了。她那套话像车轱辘似的转上一遍又一遍后,我们饮酒时便悄悄避着她了。

云虽然遮了大半天光,但还未下雨。

我与谢清瑜并行,不过多时便走到天池边的传送符文旁,此地人来人往,弟子众多。“双璧”名声在外,昆仑墟本门中也不乏仰慕者,一路上有不少向我与他行礼问好的内外门弟子。我虽然嫌社交有些麻烦,心上不太情愿可面上功夫还得做好,仍是礼貌地与他们都说上几句客套。

谢清瑜就不是这样的人。在外人眼中,他向来是一副冷淡高傲的模样,似乎对谁都不屑一顾——因为他不怎么说话,也不爱回应人。

比如方才有位外门的小弟子向他问好,除却普通的寒暄之外,自然少不了美言几句。那小弟子说的情真意切,可谢清瑜也不过是淡淡回应一句“皆为同门,不必多礼。”后便没有再开口的打算。

他这般冷淡,那小弟子的话晾在半空没得到什么应答,略有些尴尬。自然是没敢再说什么,只讷讷道别便匆匆离开了。

那小弟子走时神色颇为失落,我看着觉得有些可怜,便忍不住笑了谢清瑜一声,揶揄道:“谢师兄好大的架子。”

“没。”谢清瑜叹了口气道:“你明知我只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随便说些激励鼓舞他们的话术呗,他们也不过是想听崇拜的同门师兄说上几句什么罢了。”我随口道:“你之前不是还会说上一些么?怎么现在愈发冷淡了。难道是这功法当真练得你要斩七情六欲了?”

“那也只是从你那儿学的,并不熟练,今日忘了。”

谢清瑜又道:“《天清诀》又不是什么无情道,哪有这种说法。”

“ 算了,反正也只是不相干的人罢了,不爱说就不说。”我道。面对不熟悉的同门,一无作用二无情分的,确实不需要过多花费心思。

谢清瑜应了一声好之后,我也没再说什么,两人不过几步路便进了玉台上的酒肆中。

我酒量不好,喝没几杯便醉意上涌,感觉头昏昏沉沉的要往桌上掉。在我第三次险些把头磕在桌上时,谢清瑜可能看不下去,替我扶了一把,道:“到此为止呢?”

他手掌温热,贴在我脸颊,我愣一下却莫名清醒了一点,将他手挪开了,道:“嗯,没事。再喝一杯就不喝了。”

我本来想用手撑着脸,但不知是我本身状态就不太好,还是今天的酒太烈,还是晕。我索性往桌上一趴,脸埋进袖子中醒神。

谢清瑜看了半天,还是不放心道:“……真没事?”

我已经困意上来了,闻言又只好抬头,眯起眼睛才看清楚他,道:“没。睡一会儿,累了。醒了还能喝。”

可能醉了酒的人思维都比较跳脱,我颇为自信地说完,又莫名其妙想嘲笑他:“你关心人是这么说话的吗,就三个字。跟要质问我一样,难怪找不到道侣。”

“……你不要自己被小师妹拒绝了,就来说我的不是。”谢清瑜沉默了一会儿道。

“……哪有。”我下意识想反驳,说这跟师妹有什么关系。但仔细一想,可不有关系吗,师妹爱慕的人不正是眼前这个……

我道:“谢清瑜,你真是个木头。”

我猜谢清瑜多半根本不知道师妹的心意。

谢清瑜对什么感情向来不算太敏感,师妹的心意并不热烈直白,只能从细枝末节才能略窥一二,谢清瑜恐怕更是当局者迷。

谢清瑜果然愣了一下,感觉自己没能理解这几句话之间有什么逻辑关系,问:“什么?”

醉意有些上脸,我感觉烫,便又把头埋回了桌上,声音传出来闷闷的:“……你连谁喜欢你都不知道,不是木头是什么?”

“……”

谢清瑜酒量不差,可现在却怀疑自己醉了,竟有些理解不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怎么三言两语便开始说这些?

我趴着只觉得脸越捂越热,半天没听到他的回应,只好又抬起头:“你为什么不说话?”眼前视线模糊有些虚焦,我却发现他耳尖有些发红,神情也有些怔愣。

“你都说我是木头了,还要说什么。”谢清瑜总算有所回应,他视线一直在我脸上。

“难得见你这副表情。”我二人其实没说过感情相关的事,现在是头一回。

可能我用于放在别人身上的感情本就不多,说释怀便是真的不在意。师妹爱慕谁便爱慕,她如此坚决,我既然改变不了,又何必继续想着念着让自己难受。

我把自己哄好了,便有些好奇她这单相思是否能有个着落。

我顿了顿,借着酒意试探道:“师兄,你也会对谁动心么?”

谢清瑜垂了眸,视线与我错开,轻声答道:“……会。”

我难得见他露出有些逃避的神色,低笑了一声。那还好说,起码没有真的断情绝欲。

谢清瑜今日的酒量好像也不太够用,我感觉他醉的与我此时状态应当差不了多少。

他神情困惑:“……舒望。你刚才说,谁喜欢我?”

师妹与我说此事时直言爱慕,我听得愣了半晌,反应过来后便问她,是否需要对谢清瑜和其他人都保密。她却说:“不用,这不算什么秘密。”

她说,若是我要跟谢清瑜提起,便也算是替她旁敲侧击了。我应了下来,所以此时便也直接说了。

“小师妹啊。”我道。

我说完又立刻道:“师妹拒绝我就是因为这样,你可不许笑我。”

谢清瑜顿了半晌,才道:“……不会。”

他许是醉的狠了,声音有点哑:“舒望,我笑你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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