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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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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京许久,次日,白惜时按时早起,在朝臣们上朝时的空档,去了趟司礼监。

白惜时去的早,不过显然有人比他更早,待到进门,此时御马监王焕全、西厂袁庆均已到达,二人正同坐在一侧相谈甚欢。

宫中有头有脸的太监当中,王焕全与袁庆私交甚密,因而也隐隐形成了秉笔梁年、东厂白惜时、西厂御马监三方相争的局面。

其中梁年处事圆滑资历最深,白惜时与皇帝、掌印交情匪浅,而实力稍弱的西厂和御马监则选择抱团。

本来三方的争斗还没有摆在台面上,但近来随着掌印身体每况愈下,以及白惜时的锋芒毕漏,其他两方也均有些坐不住了。

此刻发现白惜时走近,二人目光均投了过去,西厂袁庆背靠椅凳,语含讥讽,“白公公怎的这就回来了?用不着你在前线身先士卒、指挥作战了?”

“这场战事还没赢,白公公就这么迫不及待回来邀功,怕是不好吧?”

白惜时此刻走至另一侧坦然坐下,闻言并不急于回应,端起手边的茶盏啜了一口,不紧不慢望向对面,一颔首,神色颇为无奈。

“没办法,咱家是个急性子。”

没想到这人混不吝,嘲讽的话竟悉数应承下来,一口气被他堵在胸口,袁庆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王焕全冷笑帮腔,“白公公,听一句劝,东厂插手过多,闹不好可容易引火烧身。”

白惜时这回倒是挺好说话,搁下茶盏,“多谢王公公赐教。”

继而话锋一转,“不过我这人睚眦必报,若是有人攻我以火,也要当心自身难保。”

王焕全当然听出来他是暗讽刺杀之事,听完险些气跳起来,“呵,竖子猖狂!”

几人明枪暗箭几个来回,片刻之后,秉笔梁年亦姗姗来迟,见到白惜时上首还留了一个位置,神色倨傲,一步步越过众人坐了上去。

梁年人虽圆滑,但这些圆滑显然都用在了皇帝、宠妃和朝臣身上,对于掌印之外的内宦,他从来不放在眼里。

西厂、御马监不喜欢白惜时,但显然也不喜欢梁年,四个相看生厌之人聚在一起,一时间谁都没再起话茬,只各自等着掌印前来。

不知掌印有何要事,非要将人一大早都叫齐了过来。

然而等了半柱香的时间仍未见人,王焕全最先坐不住,使唤看茶倒水的小太监。

“咱们可都有要事在身,这都等了多少时辰,赶紧再进去通传一声,掌印若是没事咱家可就先走了。”

小太监喏喏应是,然而再出来的时候,仍未见掌印,只端了四盘柑橘分别放置几位公公的茶盏旁。

“掌印今日身体不适,还需几位公公稍待片刻,这是掌印前些时日得的圣上御赐柑橘,特让奴才拿予各位公公分食。”

西厂袁庆:“咱们过来是办正事的,哪有功夫陪他老人家吃橘子!”

梁年冷笑一声,王焕全亦布满焦躁,此刻谁都没心思去碰那橘子。四人中,唯有白惜时饶有兴致,侧身从那盘子里挑了个最大的,继而慢条斯理剥了起来。

手指上不可避免沾染了些汁水,白惜时也不在意,将一片橘瓣撕开送入口中,“嗯,不错。”

这一声感叹在不耐烦的几人中显得突兀,但眼下谁都没顾得上注意,因为更突兀的,是司礼监外头隐隐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什么声音?”王焕全浑身警惕,第一个站了起来。

袁庆:“出去看看。”

四人之中,已去其二,而梁年此刻虽未跟出,亦双眉紧皱,从椅凳之前站了起来。

乌云蔽日,阴风阵阵。

当司礼监的红漆木门被人从内推开,寒风卷袭着风沙率先闯了进来,叫人有些睁不开眼。

看样子又有一场新的暴风雪要造访,待王焕全、袁庆眯眼看清,一群手持兵器的禁军已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严阵以待、煞气冲天。

俞昂与元盛领头,一见门户洞开,二话不说,带兵持刃上前便将王焕全团团围住。

王焕全大惊失色,“掌印这是什么意思?”

继而反应过来,陡然回头瞪向此刻仍稳坐椅凳之人,“白惜时,你们故意将我骗过来,联合起来设计我?!”

待到此刻才缓然起身,接过小太监递过来的手巾,白惜时细细擦掉手指沾上的汁水,“王公公在行差踏错第一步之时,便早该想到今日这般结局。”

敛去松散之色,白惜举步跨出屋舍,立足阶前、睥睨而下,“御马监掌印太监王焕全,通敌叛国、欲危宗社,我等奉天子之命,特来捉拿叛党奸细。”

将手巾随手掷回盘中,在梁年、袁庆的震惊中,白惜时正容寒音,微一抬手,“王公公,请吧!”

御马监王焕全顺利获捕,最紧要的事情解决,白惜时的心神便随之一松。

这一放松,她就又记起了另外一件事,试探解衍。

因着上次在年印镇那两个暖床丫头给她的启发,这日夜里回府之后,白惜时便有意无意提及床榻寒凉。

彭管事:“那我让下人再将地龙烧旺一些。”

白惜时听上去不甚满意,“如此又太热,容易上火。”

“那便叫人再让去给厂督加两床褥子。”

白惜时:“太重。”

彭管事猜不透厂督的心思,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去看一旁最了解厂督的孟姑姑。

然孟姑姑却只但笑不语,丝毫没有要接话的意思,厂督这模样一看就是自有安排。

果然,片刻之后,白惜时问了一句,“近来怎么不见解姑娘?”

这么一说,彭管事哪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大腿一拍,当即就将解柔云给叫了过来。

厂督这是想念体己人了!

解柔云得知消息后一路小跑,进了白惜时的屋子之后还是一脸的慌乱意外,兄长不是说厂督日后不会再召见她了吗?

谨小慎微走至白惜时面前,解柔云伏了伏身,然后颤动着一双大眼睛小心翼翼将白惜时望着,继而又偷偷瞄了眼门外。

很显然,她是在盼望着有人来救场。

巧了,白惜时等的也正是此人。

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白惜时微张双臂,冲解柔云扬了扬下巴,“伺候咱家宽衣就寝吧。”

只是外袍,白惜时倒不怕她能从中发现端倪。

“是。”

解柔云走过来,伸手去帮白惜时宽衣,可一靠近,白惜时才发现她嘴唇周围多了一圈白绒绒的东西。

垂目,蹙眉,白惜时虚点了下那东西的位置,“嘴巴上什么?”

闻言收回手往唇上一抹,解柔云这才后知后觉,她刚才慌里慌张跑过来竟忘记擦嘴了。

“……龙须酥。”

解柔云一边小声作答,一边开始手忙脚乱扒拉掉沾在嘴唇四周的粉末。

可她一拍,那粉末便飞舞的到处都是,白惜时被激的闭了闭眼,闪身向后避开。

解柔云诚惶诚恐,见此情状又不拍嘴了,改为去拍白惜时被沾染的衣衫,“厂督,对不起对不起。”

这解柔云,还真是……

白惜时看了看衣衫上沾染的白色手指印,脑仁发疼,她和解衍真能是亲兄妹?

正迟疑该不该发火做做样子,这时候一个藏蓝色的身影终于不负众望,出现在了门口。

白惜时和解柔云似乎都松了口气。

显然已将刚才那一幕也看在了眼中,解衍低头行礼,阔步走了进来:“厂督,柔云不懂事,还是由属下代劳吧。”

“你来?”

帮自己宽衣?

白惜时没顾上拒绝,说出试探解衍的句子,“可以。但柔云也别走,正好可替咱家暖床。”

解衍脸色一变,“厂督!”

白惜时冷眼观察着解衍,等的就是他当下的第一反应,若是已知自己是女子,他必会稍有松懈,不会像此刻这般紧张防备,这么看来,解衍应当还是不知道的。

看来,真的是自己多虑了?

心下稍稍松快了些,白惜时开始圆前头的话,“你莫紧张,咱家自然记得应你之事,只是近来身体尚未大好,时常觉冷,便让柔云替我单单暖床,她走了,咱家再上塌。”

如此解释,于白惜时,实在算得上是心平气和。

但解衍听完,仍然抗拒,甚至还向前一步,站在了解柔云之前。

白惜时故作不悦,嘲讽一句,“怎么,难不成这事你也想代劳吗?”

她的本意,是想阴阳怪气将人撵走。

但解衍听完,显然是将她说的话当了真,抗拒的神情倏然出现了一丝晃动,继而错愕、惊异、迟疑、羞愤等情绪在他眼中轮番上演,走马灯似的轮换。

白惜时起先看得还挺乐呵,然而到后来又陆续发展为思考、动摇、妥协……才直觉不对。

这时候只见解衍像是经历了一番深思熟虑,最后复杂颔首,深沉道:“行。”

接着像是劝服自己,又补充了一句,“以厂督的身体为要。”

厂督就寝前,他便离开。

白惜时眯了眯眼,“行什么?”

解衍:“……我行。”

“你行什么行?”

解衍这次没有直面回答,但眼神坚毅,越过白惜时又望了后头的床榻一眼。

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白惜时差点气笑了,暖个床,他当他上战场呢,搁这给她演了一番英勇就义的心路历程。

再说,她让他“就义”了吗?

还真挺会想好事的!

上前一步,白惜时慢悠悠抬眼,盯着近在咫尺的男子,“但我觉得你不行。”

说罢推开解衍,她转而走了出去,声音难得透出几分无语,“给我换个火力旺的丫头过来,现在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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