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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鬼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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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太阳渐渐西斜,孟殷看着时候不早了,问道:“殿下,咱们回去吗?”

萧衍舟道:“嗯。”

孟殷长叹一声,“殿下,属下有一事不明,王妃是哪来的这些帮手?”

就在方才,驿站提前埋伏的人偷梁换柱劫走了魏南歆。

守卫反应过来时,人已经消失在荒野。

孟殷瞧着这些人,觉得他们不是训练有素的士兵或死士,装扮古怪奇特,鱼龙混杂,讲话的方言更是复杂多样。如此明显的特征,倒像是江湖中人,而且这些人行动算不上迅捷,但配合却十分默契。

萧衍舟不作声。

孟殷眉头顿然皱了起来,犹豫半晌,“那王妃为何不请殿下帮忙,昨晚明明也是个好时机,她还是不信殿下?”

萧衍舟看了他一眼,片刻挪开视线,似乎并不打算回答。

孟殷自知说错了话,偷偷给了自己一巴掌,心里绕了个弯,岔开话题道:“那,王皇后那边怎么办?咱们真要派人杀了平川公主?”

萧衍舟眼底似有寒潭千尺,冷声道:“此事本王自由考量,不该问的别问。”

孟殷低头退下,“是,属下失言了。”

话是这么说,其实他的心里还是有些为难的,毕竟这是王皇后传信让定王找机会暗中杀平川公主。

她说杀就杀,定王什么脾气她又不是不知道,杀人眨眼,说一不二,他家殿下凭什么要听一个妇人的话!

孟殷越想越气,直到他冷静下来又琢磨一番,只得出一种可能。

眼下是多事之秋,各方势力都有恩怨纠葛,王皇后手里很有可能握有殿下的把柄!

......

出了秋院,魏南淇团扇掩面,风迎满袖,把自己那点小心思都藏在了眼里。

安排好魏南歆,京师这段日子也就算彻底结束了。

接下来的计划她都想好了。

一会儿找个地方把和离书写了,然后差人送到定王府,她和萧衍舟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顾及是皇后赐婚,她已经让兰情去找一个和她身形相像的女子,到时蒙个人皮面具伪装成自己。

之后,就等京城风波平息,万事大吉。

能想到这个万全之策,她已是绞尽脑汁,不过,好歹是对得起京师这段时日的历练了!

魏南淇深吸一口气,不好意思地笑了。

按照她的分析,萧衍舟是在她回到京师后动的心,如此,趁着还未用情至深,及时掐断火苗,应该对他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虽然有些愧疚,但也只能如此了。

至于之前的承诺,一码归一码,蛊毒的事她会尽力想办法,总之,得先断了他这个......不太好的心思。

锦安神色不禁微微一紧,道:“王妃?”

魏南淇回过神来,蔫蔫地哼了一声,“定王殿下呢?”

锦安如实道:“殿下去了郊外的南华山驿站。”

南华山,魏南淇登时有点绷不住,那不就是她派人劫走魏南歆的地方么?

她不会也被人截胡了吧!

“定王殿下英明神武,应该不会为难我我吧?”

锦安叹了口气,“殿下何时为难过你?”

魏南淇心里一咯噔,沉默片刻,迈着沉重的步子往前走。

落日在江面对岸的尽头隐没,一群孩童抱着鱼篓追逐玩耍,许是跑的太急,一个小姑娘险些撞到魏南淇,被锦安拦下了。

“对,对不起,”小姑娘见那女子衣着华丽,吓得往后退了几步,“我不是故意要冲撞贵人的!”

魏南淇看着裙子上的泥点子,笑了一下,“没事,天黑了,快回去吧。”

“谢谢贵人!”小姑娘深深鞠了个躬,转头跑开。

魏南淇拎了一下衣裙,忽然想到了什么,“衣服的尺码是田汐儿量的?”

她这些时日穿的衣服都是王府准备的,十分合身,颜色款式也是她偏爱的。

锦安道:“是殿下给尺码。”

魏南淇震惊道:“他量的?”

锦安看着她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两人整整五年未见,他家殿下再看到她的第一件事就把魏南淇的身形外貌刻进了脑子里。

魏南淇瞪大了眼睛,“不是量的......”

那怎么会?

萧衍舟为人正直内敛、自律甚严,根本不可能会趁她睡觉的时候干出这种事。

想通之后,魏南淇心猛跳了两下。

......

熙人楼位于保和坊,三檐四簇,画栋飞甍,楼上的绝色佳人,各个穿金戴银,浓妆艳抹,手挥丝巾,花枝招展。

楼内隐隐飘出阵阵花香。

魏南淇打了个喷嚏,提着红栀子灯绕过人群,来到一条僻静无人的小巷,进了熙人楼后门。

小厮开了一条门缝,看到她手里的红栀子灯,问道:“何人?”

魏南淇缓缓地眨了下眼,转了一圈手中的花灯。

小厮见到暗号,脸变得飞快,一脸谄媚道:“您快请进。”

魏南淇走进院子,四下望了一圈。

院中角落的廊下案几上放着五个由一方红布遮盖的托盘,方巾颜色各有不同,分别是紫、红、绿、青、黑五色。

魏南淇把花灯放在紫色方巾的托盘,低声道:“我找你们郎主。”

小厮心里暗暗惊讶,却也不敢说什么,“您跟的小的来。”

魏南淇点了下头,跟着他走了许久,来来回回不知穿过多少院子,最后来到一家山庄。

“您等一下。”小厮弯了下腰,转身去叩门。

敲门声惊动了门口的几只鸟,白鸥叽叽喳喳地飞出鸟笼,在空中盘旋片刻后,飞去山庄深处。

山庄位于半山腰,天气闷热,这条路走的崎岖和曲折,魏南淇身上出了一层薄汗,路上忍不住控诉几句。

小厮听得胆战心惊,一句也不敢搭。

圆月高悬,月光如水,山庄绿树成荫,树影婆娑。

两人走到了后院,小厮便让她自己往前走。

魏南淇提着灯,路过假山,听到里面些许嘈杂声,便知道这下面是鬼市。

鬼市遍布大梁各个地方,藏匿的地点极其隐蔽,开放时间只在月圆之时。

半夜而合,鸡鸣而散。

因为是黑灯瞎火下做买卖,所以这地方鱼龙混杂,有穷凶极恶的逃犯,有见钱眼开的商人。他们在这里可以倒卖赃物,也可以在这里买凶杀人,风雨曛晦,鬼味森然,所以像钟原那种在朝为官的根本无法摸进去。当然,鬼市规模大小也是因地制宜,像天子脚下的就规模不大,而岭南那种偏僻的地方,天高皇帝远,鬼市规模堪比大型庙会。

魏南淇前几年因研究火药,需要买硝石、硫磺,所以误入这个地方,而后发生一些意外,结识了鬼市之主,也就是方才所说的郎主。

烛火微微,那人身着锦袍,腰系玉带,通体华丽,隔着屏风打量屋里人良久才缓缓起身。

屏风八扇,玉石镶嵌,精致华丽。

唯一不足的就是旁边摆了三个头骨。

那人站在魏南淇身后,唤了一声,“魏苒。”

声音十分蛊惑人心。

魏南淇一愣,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白皙的脸庞,一头长发披在肩上,眉眼里尽是万般风情,尤其是眼角的泪痣,略有妖意。

那人道:“这么久没见,有没有想过我?”

魏南淇听到那个两字甚至有点耳鸣,奈何有求于人,只得极其敷衍道:“想你大爷。”

兰情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我就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

“嗯......”魏南淇面前蓦地笼罩一个高大阴影,她深吸一口气,“这位可爱的大债主,你能站我远点吗?”

如若不是听到一些闲言碎语,她还就真以为这人只是风流多情。

“叫得这么亲切,都让人有些不好意思了。”兰情托着下巴微眯了下眼,伸出五个修长的手指,“我可从未找人向你催过债,够意思了吧。”

五个手指,五万两白银,兜比脸干净的魏南淇两眼一黑,“一定还,一定还。”

兰情的催债方法,她听得最多的就是剥皮剔骨,想到这,魏南淇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有空还?这次我帮你,可不只是钱的事了,”兰情直勾勾地看她,“你说,这情该怎么还?”

“人情也能记账。”魏南淇实在受不了他温情脉脉的眼神,没去看他。

兰情笑了几声,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继续细细端详她,自从男扮女装被发现,两人吵了一架,她的戒备心就很重,“好啊,如果我不满意,就亲自讨了。”

还真是对事不对人。

魏南淇略有些心虚,看了他一眼,道:“郎主大人,可否借你笔墨一用?”

兰情指了一下身旁的书案,“可以,过来吧。”

魏南淇微微叹了一口气,走到书案前,开始提笔写字。

兰情看着她笔下的字,愣了一下,道:“和离书,你要和离?”

“不然呢。”魏南淇来鬼市,一大部分原因就是躲萧衍舟。

兰情意味深长道:“这可是定王,万一他哪天登基,你是发妻,没准就是皇后了。”

魏南淇道:“我更想当皇帝。”

兰情没忍住笑了,“你是不是舍不得我?这样吧,你嫁给我,咱们之前的债一笔勾销。”

魏南淇道:“我还是欠着吧。”

兰情道:“真不考虑一下我,我们做过夫妻,也算有感情基础。”

魏南淇道:“打住,那个和你同床共枕的可不是我,那是秦——”

“我不管,反正你亲了我,你就要负责,”兰情眼里柔情似水,趁机捏了一下她的脸颊,“那人把你养得不错,胖了。”

魏南淇退开两步,和他讲道理,“首先,那时你是男扮女装,我不知道,其次,是你偷亲的我,我没同意,最后,不要动手动脚,男女授受不亲。”

兰情用手指勾住她发尾在指尖绕,道:“铁石心肠,既然不喜欢,为何还要撩拨人?”

魏南淇不再接这茬,道:“郎主大人,能不能劳烦您帮我找一个人?”

兰情道:“你亲我一下。”

魏南淇后悔来这了,“我自己去。”

兰情道:“鬼市是个什么地方,你最清楚,你觉得你能找到?”

魏南淇道:“......”

兰情道:“你嫌弃我?”

魏南淇道:“要是能把债平了,可能就不嫌弃了。”

兰情道:“你嫌我身子不干净?”

魏南淇简直要给他跪下了,“说正事,真的。”

“反正你也不喜欢定王,选我也很好,”兰情声音很低,“你在我这可是独一无二的——”

“你院里的那些姑娘,”魏南淇笑了笑,伸出两个手指,“二十个都打不住吧?”

兰情道:“你不一样。”

魏南淇笑容缓缓僵在脸上。

兰情道:“你是最特别的。”

魏南淇道:“我找她有要事。”

兰情松开手里的头发,身子往后一仰,“你找她做什么?”

魏南淇知道瞒不住他,如实说道:“问一下淑妃的事,她曾是淑妃身边伺候的老嬷嬷。”

兰情悠悠拖长尾音,试探道:“你对萧衍舟这么上心?”

魏南淇咬了下唇没说话。

兰情手上的动作一顿,道:“你要找的这人,已经疯了。”

魏南淇含泪咽下一口老血,“疯了?”

兰情道:“来这里之前就疯了。”

魏南淇看着他,忽然问道:“那你知道南洱吗?”

“知道,”兰情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魏南淇道:“好奇。”

兰情收敛神情,肃然道:“你研究火药我不多说什么,但蛊毒这东西,你无论如何都不要碰。”

魏南淇谄媚道:“那博闻强记的郎主大人,您且细说说?”

“蛊毒这东西,以毒虫作祟害人,变化以至无穷,让人防不胜防,你听些话,别碰。”兰情道。

魏南淇乖乖点头,问道:“那你听过那个蛊毒吗?”

兰情打量她一眼,“南洱,取百虫放入器物中保存,经年开之,其中必有一毒虫尽食诸虫。百虫都是带有剧毒的毒虫,如毒蛇、蝎子、蜈蚣,蟾蜍等一类,过程中不喂食,只让它们相互残杀啮食,当他们其中的一个把其余的全部吃掉,剩下的那只就是毒性最大的蛊。南洱也是这个流程,但十几年前南疆那边出了一个制蛊天才,南洱正是出自他之手,他在那里面加了一众草药,改变了蛊的作用。”

然而到底加了什么,肯定是只有本人知晓了。

魏南淇眼睫乱颤,强忍着不适,“那被种下蛊的人会怎样?”

兰情长叹一声,道:“蛊毒发作的契机是情绪剧烈起伏,发作后会伤害身边最亲近的人,当然,本人也会有影响,此蛊发作要忍受噬心之痛,且削减寿命,放大内心深处的贪欲,大概是不致死,还能折磨人,而且,这个蛊毒没有解药。”

魏南淇瞬时如坠冰窟,心口绞痛,甚至连带着耳朵也嗡嗡作响。

良久,魏南淇都没听兰情在叫自己。

兰情微微皱眉,察觉到她脸色变得特别难看,“怎么了?”

魏南淇怔怔回神,喘了一口气,“我想去见一下,那个王媪。”

兰情递给她一杯茶,“随你。”

魏南淇点了下头,接连喝了几杯,“我想自己去看看。”

上好的茶她什么滋味都品不出。

兰情没再勉强,道:“随你。”

魏南淇道:“多谢。”

......

过了一会儿,魏南淇跟着一个带面具的男子走进暗道,许是兰情的叮嘱,那人领着她避开鬼市里的人,直接去了一个阴暗潮湿的角落。

王媪年过五十,蓬头垢面,衣不蔽体,口中不停呓语,俨然是个疯婆子的形象。

魏南淇皱眉看着她,叫了声名字,“王媪?”

“谁啊!”王媪疯疯癫癫地喊了一声,“娘娘!”

魏南淇解下披风,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几步盖在她身上。

王媪流着口水,瞪着眼睛看她,“谁!”

魏南淇闻到一股恶臭,忍了下来,问道:“你还记不记得一个孩子?”

“谁!”王媪猛地握住她的手,痴痴地笑了起来,随即又疯狂摇头,“小孩子杀人了!小孩子杀人了!”

魏南淇声音有些颤:“淑妃身边的小孩子,杀谁了?”

王媪喊道:“小孩子捅人了,好多血,好多血!”

魏南淇手被她攥得生疼,“你还记五殿下吗?”

王媪死死抠着她的手,仍是喊着那些话。

来来回回问了几次,魏南淇心绪激荡,不死心又说道:“萧羡这个名字有印象吗?”

“啊啊啊啊啊!”王媪听到这两个字登时惨叫连连,扔掉她的手,拾起地上的石子扔她,“孩子疯了,杀娘了!杀娘了!杀娘了!娘救不活了!”

石子砸在魏南淇的脸上,人却没什么反应。

她自嘲道:“我才是疯了,我干嘛对着一个疯子问这么多,真是疯了,我才是疯了!”

话都没说完,魏南淇浑身战栗,转身离开,王媪还扔石头,“小孩子很听话,很乖的,吃糖,吃糖就不杀人了!啊哈哈哈!”

魏南淇蓦然回头,冲她喊了一句:“闭嘴!”

王媪见她生气大喊,顿时笑得更大声,“娘不要你了!娘不要你了!哈哈哈哈哈!”

魏南淇肩膀微微颤抖,激烈地情绪冲得她脑子有点昏沉。

她这是在干什么?

和一个疯婆子置气吗?

犯得着吗?

她胡吣什么自己都信吗?

魏南淇扔下那人,大步地往前走,不知是走了多远,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兵器相接的打斗声。

“天杀的,有人刺杀郎主!快去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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