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曼底登陆的这些日子里，布里奥妮结束了NEWT考试。

复习已经让她身心俱疲，根本无暇思考任何外界的消息。和所有毕业生一样，布里奥妮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在小精灵担忧的询问里，拒绝了一顿又一顿饭，直到彻底的饥饿把她唤醒。

呆在霍格沃茨的最后一天，早晨仍然由谈话开始。布里奥妮照例要了一份燕麦粥，听着比利兴致勃勃地聊起盟军的英勇，又大放厥词地要把德国占领。胜利兴许要来了，但是布里奥妮不敢有任何一点期待——期待的情绪就像是毒药，会让她麻痹自己的思考。

无人谈论已经结束的考试。

离开是乘着小船，就像当年进学校时一样，当年陌生又巍峨的城堡已经在身后，变得熟悉又渺小，她走过城堡的每一片土地，她度过了相当丰富的七年。尽管布里奥妮在几年前曾经出现过“如果从没来过霍格沃茨就好了”的心理，但她此刻却毫不后悔自己从这里毕业。

也许再也不会回到这里了，布里奥妮心想。

远离汤姆·里德尔，远离纷争，布里奥妮能感觉到无与伦比的幸福。

她又遥遥地望了一眼霍格沃茨，分辨不出自己的心情。是愉悦，是不舍，是百感交集之后的释然。

再见，霍格沃茨。

伦敦仍旧是一片狼藉，位于查令十字的公寓也相当杂乱，布里奥妮花费了好长时间才将这里彻底清理干净——这还是借助魔法的情况之下。从学生这个身份很快脱离，布里奥妮意识到自己需要做一切事情——包括买菜、吃饭，任何事情。以往家里有女仆、霍格沃茨有家养小精灵，这些事情从未让布里奥妮操心过，她总是埋头在自己的世界里，始终不肯出来；而现在，现实让她不得不脱离幻想的世界。

咖啡很昂贵，面包也是。前线在打仗，后方能填饱肚子已然是足够令人满意的了。似乎魔法界从来没有过这种担忧，食物不知怎么地，能源源不断地出现，就仿佛不是从地里生长出来的那样。布里奥妮并不非常精通草药学，但她现在希望自己能种出可可树，能种出茶叶，能满足她的生活需要。

NEWT的成绩比想象中出来的快很多，布里奥妮不出意料全是O，凭借这个成绩，她得到了不少的面试机会——魔法部为主，各种发明新鲜玩意儿的公司，以及圣芒戈医院。

布里奥妮的第一个面试，就去了位于伦敦的圣芒戈医院。

熟人实在太多，以至于布里奥妮有些无从适从，尽管比起其他学生，她似乎有一些治疗麻瓜的经验。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她盯紧手上的报名表，对即将到来的考验惴惴不安。如果能顺利通过，比起治病救人，她更想把自己手上的黑魔标记给去掉——这是属于魔咒伤害科吗？

面试布里奥妮的是圣芒戈的现任院长戴文·赫尔根斯以及各个科室的主治疗师，还有几位护士。

“我知道你，泰利斯小姐，斯拉格霍恩教授提起过你。”赫尔根斯院长看了一眼，笑眯眯地说道。他是个中年人，头顶微秃，浑身散发的气息与其说是医生，不如描述为政客更好。“我跟霍拉斯是同学，相识很多年了。”

“那就考核一些难的东西吧。”提雅·德林万斯说道，“我是奇异病菌感染科的主治疗师，你来配一副龙痘疮的治疗魔药。”

其实这很简单。

布里奥妮很轻松地通过了数位治疗师的考验，顺利地拿下了圣芒戈的聘书——只不过她还尚未下定决心。等到她推开门，走出去一段后，身后忽然传来几声仓促的呼唤。

“丹尼·伯特曼，刚刚面试你的。”来人是个很年轻的男性，并不比布里奥妮大很多，浑身带着澎湃的朝气。“我是魔咒伤害科的主治疗师，应当比你早几届。”做完自我介绍，他这才缓缓地说明了来意。“虽然刚刚院长给你发了聘书，但我觉得你似乎并没有很激动。以你的成绩，其实在哪里就职都可以。”

“我很乐意在圣芒戈工作，不过我并没有放弃在其他地方工作的机会。”布里奥妮说。

丹尼·伯特曼点点头，“的确。”他顿了顿，“不过我认为你很适合呆在这里。魔法部一团糟——并且我认为他会一直糟糕下去。在格林德沃被打败之前，圣芒戈相对更安全，这里和霍格沃茨一样，拥有隐秘地阻断黑魔法的能量。”

这一点极大地吸引了布里奥妮。

“我想，我可以与你们聊一聊薪酬的安排。”她点了点头，接下了这份工作。

圣芒戈的工作有500加隆一个月，以及一年超过14天的带薪休假。因此放眼整个魔法界，都算得上一份相当体面的工作。只不过，布里奥妮作为实习治疗师的第一年，必须一直呆在医院里，以备不时之需。

布里奥妮去魔法部申请了自己公寓到圣芒戈的移形换影权限，这样可以不必冒着炮弹去上班，也不必在通勤时花费太多时间。因此布里奥妮时常觉得，自己仿佛活在另一个伦敦，一个更加安定的空间。在魔法界停留的时间越长，她愈发觉得自己曾经的生活恍如隔世；她几乎回忆不到很久远的生活了，就连塞西莉亚和罗比的面孔也逐渐模糊。

这一点让布里奥妮异常恐慌。

而遗忘对她来说，是另一种罪孽。

“泰利斯治疗师，你没有生病，只不过遗忘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伯特曼说道，“只不过，你似乎对此有些过分焦虑了，不如让比茨费什给你熬些安神的药？”

“不用了。”布里奥妮摆了摆手，又叹了口气，“是我把魔法想的太万能了。”

伯特曼双手插兜，怡然自得道，“你能这么想实在太棒了。我见过很多出身于麻瓜家庭的巫师，对魔法持有太高的、太不切实际的幻想，最终落得凄惨的下场：疯了，或者去阿兹卡班了。”他深沉地叹口气，做出一副过来人的模样，“所以说，魔法只是魔法，并不是奇迹。”

“魔法可以创造奇迹吗？”

“不清楚，不是我们该思索的问题。”伯特曼打了个呵欠，“我要去看看住院病人，你先去配魔药，准备好今天全部的药量，一会儿让护士交给我。”

“没问题。”布里奥妮看了看笔记本，随即站起身，准备回魔药室。

警报忽然响了起来，声音如同爆裂的音符，一下一下刺痛耳膜。布里奥妮一惊，随即看向还未出门的伯特曼，只见他一脸严肃地拿起魔杖，“走，出事了。”

的确是出事了。

格林德沃在魔法部门口制造了一场爆炸，由于魔法的加成，有二十余名官员被炸伤，三名麻瓜也被卷入其中——这是仅剩的三名幸存者。到处都是血迹，哀嚎与痛哭声此起彼伏，布里奥妮的记忆瞬间回到了1940年，她在医院里不停地帮忙，醒来与梦中都是断肢残臂，整个人都快要崩溃。

“愣着做什么，赶紧来啊！”伯特曼回头冲她喊。

布里奥妮小跑着过去。

并不是每个患者都会被送进病房，大多数严重的伤者是就地治疗的。只不过，一般的治疗术并不起什么作用，去除黑魔法的药水储备并不充足——而制作这些药最快也需要半个月，而所有人都不敢保证，他们可以活过这半个月。

这头还在手忙脚乱地治疗着，院长戴文·赫尔根斯在与傲罗交涉。“你们必须要做出一些选择，或者由斯潘塞-沐恩来做决定，医院的压力已经够大了，不能支持你们如此肆无忌惮地要求。”他所说的人名，是现任的魔法部部长，一位相当优秀的管理者。

傲罗们对视一眼，随即摇了摇头，“部长大人还在开会，我们不敢去打扰。”

赫尔根斯显然对这些说辞很不满意，“这么说起来，我就先挑十个轻症治疗了。”他站起身，对着几人点头，“失陪了。”

院长助理艾兰德·施特劳斯忧心忡忡，“院长，他们回头要是告状怎么办？”

赫尔根斯冷笑一声，“他们还有脸告状？把魔法界搞成这个样子，不重视格林德沃，这会儿开始对我们指指点点，想的美。”他浑身傲气，丝毫不把魔法部看在眼里。也难怪他有这样的底气，他的家族从两百年前起就已经是富商，此时更是积攒下了相当丰厚的家产，他自然不需要凭借这份工作来养家糊口。

有这份傲气在身上，他可以很自然地正气凛然起来。

“不过，魔法界这样，也不是斯潘塞部长的问题。”施特劳斯小心翼翼地说。

赫尔根斯嗤笑，又拿质疑的眼神看向助理，“你是学傻了吗？魔法部本身就是一个整体，凭什么搞得一团糟，拍拍屁股走人就完事了？永远要靠下一任来收拾烂摊子，永远要靠运气决定下一任是不是靠谱，这样做魔法部迟早要完蛋。”

“不过斯潘塞部长是个不错的人。”

“他的确不错，我们是运气好能碰上他。”赫尔根斯把眼镜架在鼻子上，准备开始工作，“如果运气不好，下一个格林德沃仍然能出现。我们并没有精力来对付两个格林德沃。”

他往前走了几步，刚好碰见往走廊走的布里奥妮。

她把两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晰。

“院长，其中一个麻瓜已经确认死亡。”布里奥妮假装自己没听到任何对话，朝他汇报着情况，“柯林斯治疗师说，可以先拿苦苣与鲜芒草的药汁缓解一下病情，只能做完去黑魔法药水。”

“好的，泰利斯治疗师。”赫尔根斯点点头，“那你们几个实习治疗师先去制作药水，这里交给我们大人吧。”他眨了眨眼，“这一切对你们来说，糟糕的过分了。”

布里奥妮摇摇头，“我可以留下来帮忙的。”

“没关系，你们有你们的事情。”赫尔根斯拍拍她的肩膀，“交给我们，放心。”

他给人的感觉诚挚又善良，像是邓布利多教授。布里奥妮心想，在这样糟糕的时候，自己总能遇到这样好的长辈，实在是天大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