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觉告诉顾晚舟李念沉回国的理由和她猜想的不会有太大出入。

宣布鹤鸣去世，再让国外的另一个儿子回来，在外界看来便是继承人人选的更替，只要李淮青还在，其他旁系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眼下还有另一件事情等待她确认。

“李新茗和张洋受伤，你觉得和他有关系吗？”

见对方盯着鱼群发呆，顾晚舟推了推她的肩膀:“瑶瑶？”

李瑶之被推醒了，鸡皮疙瘩掉一地，忙不迭“咦”了一声:“你别这么叫我，真的很肉麻……”

顾晚舟:“哦，selina~”

李瑶之剜她一眼，转身进凉亭坐下，“应该不是他，我去医院看过李新茗，肋骨断了一根而已，养段时间就好了。”

要是李念沉干的，她不觉得只会断根肋骨这么简单。

倒是张洋，十根手指的指纹被抛光机磨没了，早起卖包子油条的小贩在垃圾堆旁边找到他的时候只剩下半条命，张家不出所料选择息事宁人……

行事暴戾狠辣，单从这点来看他和大伯几乎如出一辙。

“粥粥，我不想瞒着你，大哥十有八九是出事了。退一万步讲，目前就算他回来也改变不了什么。”

烈日高悬，顾晚舟仰起头直视它，直到刺得生理性溢出泪水，她才缓缓吐出一句话:“我和鹤鸣认识十年了，我想再等等。”

李瑶之沉默良久，最后只是出言提醒:“李念沉没有表面那么简单，和他走近点对你有利无害。”

“谢谢你，瑶瑶。”

顾晚舟清楚话里的含义。

李念沉也许会是李家庞大产业的下一个掌权人，再也不济也能分走一部分——

和他站在一起自然有利无害。

下午的这番交谈让顾晚舟辗转反侧，梁月馨喜欢熬夜看小说，对面的床帘深夜也总是亮着，倒是成了黑暗里一星半点的慰藉。

她把脑袋埋进被子里，摁亮手机。

李念沉周一、周二发过来的两条消息孤孤单单挂在聊天页面，像立起来的两块警示牌，谴责顾眼舟已读不回的恶劣行径。

输入栏的一行字不断删删减减，她心一横，按下回车键。

[粥Zz:睡觉了吗？晚安。]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她将手机朝下盖在枕头旁边，眼睛却盯着周围泄出来的光线。

终于，那圈亮光闪烁了一下。

顾晚舟悬着的心总算能稍稍安定下来，他肯回消息应该没有生气吧？

[LZ:刚才在浴室没有带手机，我还没有睡。]

[粥Zz:今天怎么这么晚？]

[LZ:看了一会菜谱，不小心睡着了，后面才醒。]

顾晚舟抿唇，沉默。

这男人大晚上学什么菜谱啊，沁园有做饭阿姨，他又观摩了什么洗脑的东西？！

[LZ:在家里尝试做了这些菜，有喜欢的吗？]

她来了兴趣，一张张点开。

虾仁煎蛋，青椒酿肉，红烧排骨……图片里的都是些非常开胃的家常菜。

凌晨的点，她饿得前胸贴后背。

[粥Zz:看起来都很好吃……]

[LZ:嗯，我都记住了。]

顾晚舟几乎可以想象到他说这话的模样。

淡淡的笑，瞟她一眼后又不动声色躲开。

第一印象很准，他是一池水，一池无风的水。

静悄悄，等落叶坠落的时候，水面才会漾开纹路。

顾晚舟浑浑噩噩坐起身，脑内无比混乱。

抛开其他不谈，李念沉在她面前从没有任何遮掩。

而她，她本不打算发这个消息，听了李瑶之的劝告后才……

这算在利用李念沉吗？应该是吧。

“粥粥，你怎么还没睡？！”梁月馨探出头，惊悚地看向突然挺尸的室友。

“没，没……我等会就睡了。”好在没开灯，她现在的脸色绝对是红一块白一块。

顾晚舟缩回被窝，打下“晚安”后掐灭对话。

这一晚睡得相当不安宁，以至于没有早八也在六点多醒了。

睁眼的瞬间，她抓过来手机解锁。

紧接着心脏狠狠颤了一下。

和梦里相反，消息栏没有更新，还是那句[平安落地，别担心]。

梦里梦外的反差猛烈而真实，得到又失去的坠落感令顾晚舟喉间发堵，她用力闭上眼睛，试图续上那一小截幻想，却无法再入眠。

整个世界都氤氲着雾气，朦胧模糊，枕边的光斑从手腕慢慢挪到墙壁，天色大亮。

在闹钟响起的那刻，她收起了泛滥的眼泪。

两个室友陆续去教室，顾晚舟没课，准备去图书馆补补统计学。哭过后眼皮肿得厉害，她只好先对着镜子敷张面膜。

等待的间隙，顾晚舟习惯性点开朋友圈。

她一向被朋友笑称为“捧场王”，随手滑两下的功夫，一个不落通通点赞。

正打算返回聊天页面，朋友圈中间突然弹出一条新通知。

空白头像……

顾晚舟点开。

[LZ提到了你:

晚舟很喜欢喝的鱼汤:鲫鱼需要去刺，豌豆尖单独焯水。]

她顿时懵了，这是什么呀？

她顺着朋友圈内容一路往下，原来是自己的打卡式点赞把他发的那条也点了。

一本书的图片，凌晨1点27发的，配文“非常有用的食谱。”

反正闲着没事做，顾晚舟悄悄摸进他的主页——

只有这唯一的一条。

也难怪，他估计只跟地下室的木头打交道。

已经点过赞，面子上过得去就行，她收拾好课本和稿纸出发去图书馆。

统计学和西方经济学各占4个学分，病假请了一个月，这类和数学沾边的课程顾晚舟很难跟上进度，即使有许禾晚上来她的宿舍开小灶，作业写起来还是很吃力。

晚上九点多，周围的同学越来越少，等到对面考研的学姐也收起电脑回寝室，她才关掉网课。

临走时，圆脸学姐笑着朝她点点头。

突然的小插曲令她措手不及，立马跟上回了个微笑。

鬼使神差的，顾晚舟心情好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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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校篮球赛的阵仗比往年盛大，在前一天傍晚每栋宿舍楼都挂上了鲜红的宣传横幅，体育部故意加了一把火，拿出2个课外学分来诱惑学生。

“感觉明天体育馆会挤爆。”温南手里的晾衣杆杵着地面，站在窗前朝下张望，“啧啧啧，蹭学分的加上陈然的迷妹迷弟，体育部就不怕发生踩踏事故？”

梁月馨猫着腰，边在零食盒里翻找边搭话:“所以楼下不是在招志愿者维持秩序。”

“粥粥，你吃芒果干吗？”

正在啃西方经济学上册的顾晚舟面如菜色，摇摇脑袋:“先不吃了，这个等产量曲线的图我有点看不懂。”

知识的痕迹从另外两个室友脑海里一闪而过，两人异口同声:“找许禾。”

顾晚舟被她们默契的配合逗笑，揉了揉酸疼的眼睛，“她教一个是教，教三个也是，你们要和我一起吗？”

温南将收下来的衣服放回衣柜，回答:“算了吧，我期末前通宵恶补估计能擦边飘过。”

“对啊，我们俩毕业后打算直接工作，没那么在乎绩点，你考研优先！”

顾晚舟合上课本，不禁有些焦虑。

还是早点休息吧，去看篮球赛估计得站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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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下午赶上阴天，不冷不热的温度很是舒服。

本来四个人同行，温南和梁月馨被人群冲散，卡在另外一侧过不来，顾晚舟死死挽住许禾的手臂，勉强挤进了篮球场前排。

“看什么呢？”杨书叙正弯腰整理护膝，目光跟随他在人海里扫了一圈。

陈然没搭理室友的话，皱着眉灌下大半瓶水。

“那谁没来心里烦呗。”队伍里有人笑嚷一声。

杨书叙了然，抬头在人堆中重新找了一遍，嗤笑道:“不就在那。”

“哪？”

顾晚舟的视野被前面两个男生挡了七七八八，只能从夹缝里往里瞅。

白球衣，粉头发，他在队员里相当好辨认。

“13号是陈然？”周围有个女生问。

顾晚舟往她们那看了一眼。

另一个女生激动回答:“对啊，他能不能焊死这个发型啊，好像日漫里走出来的男主。”

“看上去身材很好。”

“当然，班上男生说他每天都会去健身房。”

……

听墙角原来是这种感觉，顾晚舟觉得有些好笑，手肘莫名被一旁的许禾戳了戳。

她回过头。

被讨论的对象不知何时走到了自己面前，隔着前排男生居高临下看着她。

“等你半天。”

“人太多了，之前没挤进来。”顾晚舟本想再解释一下，但被四周投过来的目光盯得不自在，悻悻收声。

“感觉你站在后面看不见啊。”陈然掠过眼皮底下的两个男生，后者则识趣地腾出地方，“和你朋友往前一点吧。”

许禾对他的了解仅限于同学间的八卦，因此印象一直停留于冷漠不羁的帅哥，现在看来……还挺阳光体贴的。

她直接把身旁还在犹犹豫豫的某位当事人拽到前面。

比赛就快开场，原本集中在他们这里的焦点有一部分移动到了赛场，顾晚舟稍稍放松了一些。

“帮我拿着。”

“什么？”

顾晚舟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他取下食指与无名指上的素戒，以及十字型项链，一股脑塞进她的手心。

“这么多，戴上去不麻烦嘛……”她小声嘟囔。

陈然笑出声，轻敲了下她的脑袋:“再说？我可听见了。”

顾晚舟撇撇嘴。

“上场了。”陈然咳了两下，不太自然地摸摸耳垂，“结束后先别走，有事和你说。”

“我会赢的。”他郑重其事补充。

虽然没太听懂什么意思，她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赛况比去年那场比赛激烈太多，两队的比分基本持平，一分追着一分，咬得很死。

上半场进入白热化阶段，每进一个球体育馆就响起一片尖叫，顾晚舟的视线紧紧黏在裁判翻动的记分牌上，包里的手机响到第四声她才听见。

“月馨？”

“粥粥，我和温南根本挤不进去就先回寝室了，你猜猜我们在宿舍楼下看到了什么？”

记分牌右边的数字翻页，31:32，落后一分，顾晚舟心急如焚，敷衍地“嗯嗯”两声。

“一辆巨酷的宾利停在路边，老天，你简直不知道里面那个男人有多好看，我都不敢直视他。”

旁边的温南飞去一记白眼:“你说正事，别扯了。”

“哦哦哦，对了。”梁月馨一拍脑袋挑出重点，“他说他是来找你的，姓李，我们让他去体育馆了。”

“你说什么？！”

梁月馨以为她那边太吵，于是拔高音量:“我说，有个姓李的漂亮男人去体育馆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