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价值的东西才能留存得更久，李暮里如果错过任何有可能让自己获取利益的筹码，可能就活不到如今了。

杨玉环抿唇一笑，李暮里比他遇到的其他宠物聪明太多了，竟然等着他提条件。身陷囹吾，却不着急先提出条件让自己自由，是怕暴露底牌吧？

有耐心的猎手会得到他想要的。

“你一会儿要代替我坐在圆桌上参与游戏。”

李暮里观察圆桌有一会了，他知道接下来会有一场竞技，这不难看出来。杨玉环也不可能真的带一个花瓶来红皇后游轮顶层，少爷如果一直在第二层给杨玉环抓贡品，那一定是对擅长博弈游戏的玩家有需求。

“失败了会怎么样？”

“他们通常都会问我赢了可以怎么样。”

李暮里很清楚所谓的“他们”去了哪里，不是天堂就是地狱。

“所以他们都不在了，如果他们达到了你的期待，我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真聪明，杨玉环突然大笑，是那种戏腔的笑声，尖厉高亢。

「欢娱休问夜如何，此景良宵能几何？遇饮酒时须饮酒，得高歌时且高歌。哈！哈哈哈哈~」

李暮里在奶奶的录音机里听过这几句，那故事是个悲剧。李暮里分不清是哪个角色的词，但是杨玉环唱出来一种又悲怆又豁达的及时行乐感，李暮里其实不懂欣赏这么艺术的东西，他只是觉得——神金，干嘛突然唱戏！

“也就是说，得过且过呗，反正结果都一样。”

李暮里去旁边的桌子看见点心就一连塞了好几个进嘴里，绝对体感也包括味觉，进入系统以后也是要吃饭的。

营养液可以模拟食物富含的营养给休眠舱里的人体供应，但对还生活在现实里的人来说只能尝个味道，没有饱腹感。

这些东西是要花钱买的，李暮里就算吃不饱，尝尝新鲜食物的味道也不错，他还从来没在系统里买过食物。

杨玉怀想表达的意思被李暮里说的简单直接，心里突然有一种怅然。李暮里对现状总是接受的很快，太平常的反应让人意外甚至颓然，没有达到臆想当中的恐吓效果。

“你如果能帮到他们，他们就会劝我不要杀了你。”

这话听起来矛盾，李暮里简单消化了一下：

1杨玉环在红皇后的圆桌游戏里有相当重要的地位，所以才能行使特权，让其他人代替他参加游戏；

2无论自己是输是赢，最终的结果都会和之前那些人一样，但是如果自己对这张游戏桌上大部分人有好处，他们可以保自己一命，但依旧是不自由的，自己需要为更多人效力。两相对比，第二种情况更有利，起码活下来才有别的可能。

但是，有没有一种破局的办法呢？一种可以摆脱现状的办法——那个人会出现在这里吗？

这个想法一出，李暮里都吓了一跳，那个人能被他利用吗？把机会堵在他身上，总感觉会赢。

“林秋深，你也来了吗？”

来了！002号执行官，林秋深，李暮里的押宝对象。

林秋深朝杨玉环微笑算是回应，并不多说话。

“听说你这两天往L区跑了一趟，就是为了救一个老太太？”

李暮里下意识看向林秋深，林秋深回望他一个眼神，他轻轻摇了摇头，李暮里感觉林秋深是在暗示他别说话。

林秋深把眼神挪回正前方，回复杨玉环的话和当初回答李暮里的一样：“她不能死。”

“那颗大脑是钥匙吗？”杨玉环突然激动起来，眼球凸起，瞳孔放大，对某样东西有极深的渴望。

林秋深笑而不语，起身走到点心台前拿起茶点放进嘴里品尝，李暮里侧脸看他，林秋深慢慢咀嚼品尝着，还朝他点了点头：“好吃。”

李暮里附和着缓缓点了几下头，心里盘算起了别的。

他们说的「钥匙」是什么意思，就是因为那把钥匙他才换掉了奶奶的大脑，那把钥匙能打开什么呢？

会不会和奶奶说的「蝴蝶」有关？

“林秋深，你不能总是对我隐瞒！主神已经留下了指示，废土一定会回到旧世界秩序，你忠于921教院，我们应当是一起的！”

林秋深小声吐槽：“丧心病狂。”

李暮里眼睛都瞪大了，吐槽役？李暮里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原来笑眯眯的春风拂面执行官是个吐槽役。

“就算你不告诉我，我也能查到她在哪！”

李暮里瞪大了眼睛，他要对奶奶干什么？

这次轮到李暮里冲林秋深摇头了：你不是说我奶奶不能死吗，快想办法啊！决不能让杨玉环对奶奶下手！

林秋深一下一下慢慢地点头，像在跟着什么节奏跳老年迪斯克，还是站在舞池中间只会看别人跳的程度。

“你怎么不用你这把「钥匙」去试试呢，主神没准就同意你把「大门」打开了？”

“我不行，尝试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我应当是最后一个，我要为打开旧世界大门的尝试坚持到最后。”

“好冠冕堂皇的说辞啊。”

李暮里再次坚定，林秋深就是个吐槽役，真会说啊。

“我也觉得仁慈的主神是不会让一个杀人做偶的变态打开旧世界的大门，你觉得呢？”

李暮里盯着林秋深的侧脸就没挪开过脸，林秋深问他，他就下意识地点头了。回过神才发现自己被带沟里了：“还有我说话的份呢？”

“你都快变成他的人偶了，活着时候反驳他两句怎么了，反正都是要死的。”

不是，哥，无差别攻击啊，我没惹你吧。

“林秋深你……你和他站一起干什么，还不到我身边来！”杨玉环的矛头突然转向李暮里，李暮里背着他翻了个白眼：你说不过他就欺负我呗。

李暮里在杨玉环旁边的圆桌椅子就近坐下，桌子上的号码牌是4号。老板站着我坐着，不给老板任何眼神，不吃老板任何精神攻击，这就是当代人偶预备材料的松弛感。

“二位来的这么早？”

“是你今天来晚了，陈枝。”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想起，李暮里几乎是瞬间抬头，熟悉的ID，熟悉的菩萨脸，是枝，是把他带到游轮第二层的枝。在这里遇到她，不会是巧合对吧？

哈，哈哈，原来是早有预谋，怪不得上次分开时她会说那种在顶层大放异彩之类的话，原来从坐在底层牌桌上的那一刻起，全是她的算计！

李暮里此时此刻，脑海中已经清明，他这几天经历的一切都说的通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李暮里目光灼灼盯着陈枝，是你啊，是你害了我啊。

“今天有新人，002也在，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陈枝，来自……”

林秋深这次来圆桌游戏的目的除了应李奶奶所求搭救李暮里以外，就是要找陈枝算算账。

那天在红皇后游轮底层，林秋深一时忘记了她的模样，没认出来，如今想想红皇后突然邀请他过去，更像是陈枝在背后怂恿。连首席执行官都敢算计，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公然挑衅系统最高权限。

“「邪神组织」——「邪菩萨」陈枝，长得挺菩萨的，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林秋深放慢语速一字一句，生怕其他人听不清。

陈枝抚摸手腕上的佛珠，丹凤眼中无悲无喜，当真是菩萨相，却是蛇蝎心。

「邪神组织」也是主神的忠诚信徒，只不过他们信邪了，信出了新的境界——对神最高的崇敬就是毁灭神明，这是主神希望的，既然是神的愿望，一定要满足。

邪神组织上下只有一个目的，破解开发者团队留下的彩蛋，把神变回普通人的样子，批判神才能成就神。这么癫的理论简直和“鱼越大鱼越小，奶酪越多奶酪越少”有一拼，然而信徒广泛，势力庞大。

邪菩萨的名号李暮里听过，他对这个邪神组织有一定会的好感度，因为组织里都是竞技实力强盛的彩蛋猎人。李暮里很乐意和邪神组织成员一起组队刷副本，而且他们已经利用人海战术攻破了红皇后游轮第六层，并且毫不吝啬地与李暮里共享了彩蛋信息。那部分成员的分部首领就是邪菩萨。

按照邪神组织的人海战术，攻破红皇后游轮副本是迟早的事。他们的副本战术就是用精验丰富的玩家愚公移山似的一代代累积经验，最长的攻略时间大概延续了三个世纪。

红皇后游轮的攻略进度明显很迅速，邪神组织用得着参与圆桌游戏吗？

陈枝的眼神若有若无地放在李暮里身上：“002，我们此行的目的是一样的。”

林秋深浅浅点头：“哦。可是，我有最高权限。”言下之意，你做什么都要我允许才行。我说行才是真的行。

那么臭屁的吗？

李暮里快听不下去了，首席执行官002，邪神组织首领，还有身边这个要恢复旧世界秩序的疯子，神仙打架的局面，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多突兀，多余。

“我有点尿急，去上个厕所，各位继续。”

李暮里根本没办法在系统里排泄，毕竟还活在现实世界，还是要亲自去厕所的。李暮里戴着v装具进入厕所，系统会自动生成一个单独的隔间屏障，隔音隔绝视线，李暮里坐在马桶盖上发呆。

“我也尿急，我也去上个厕所。”林秋深也尿遁，但不同的是，他闯进了李暮里的单独隔间里。

李暮里正低着头思考，就看着这么一双皮鞋闯入视线：“不是，我说执行官都这么没有边界感的吗，我在上厕所啊！”有权限了不起啊？随便挤进别人厕所可以举报骚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