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一月十日,水曜日,11:47。
武道呆愣的举着手机,似乎还有些不可置信自己就这样轻易地穿越回到了未来。
但这次,自己没有被抓也没有在监狱里。
那就是说明...未来再一次改变了!
那么...日向也一定得救了!
“花垣君。”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袭黑裙套装的女生朝他走了过来。
花垣武道一愣,感觉面前的女生甚是眼熟,但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女生脸上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朝他打招呼。
“好久不见。”
花垣武道有些摸不准,又怕认错未来自己的熟人造成误会。
他不由得谨慎起来,回答的模棱两可:“你是...”
是谁来着?
女生朝他微微欠身:“很感谢你能百忙之中抽空前来。”
“这边请。”
怎么回事?
花垣武道跟着对方和大部队稀里糊涂的往前走。
“请在这里排队。”
话说...这个场景应该是丧礼吧?
自己穿的也是丧服没错。
我...是在参加谁的丧礼呢?
总不可能是......
不可能...不会的!
心下有了不好的判断,但是刚才的女生又坐在了服务台的家属位置,仔细回想一圈,又跟自家女友的任何一位家人都对不上号。
他终于走到了服务台前面。
“花垣君...”
“感谢你来参加家兄的......”
旁边亚麻发色的女生说了两句就开始哽咽,忍不住当众落下泪来。
左侧有人流水似的往内厅抬入一束束精致的各色花圈。
周围有人议论起来:‘听说是三谷太太送来的...’
‘什么三谷太太?’
‘哎呀,就是琼花药业的那位...’
‘你是说...林家的......’
三谷太太?林家?
家兄?
他跟着指示往里走,愈发觉得不对劲起来。
像一个扑朔迷离的谜团。
玛娜?露娜?
上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应该是...
不会吧...
脑海中逐渐浮现出一个难以置信的人名。
不会吧?!!
花垣武道再也忍不住,一口气跑到内厅,终于见到被围在中央花团锦簇的人像。
黑色的短发,痞气桀骜的眉眼,还有那标志的铁十字耳环。
三谷?
三谷竟然去世了?
把着门的手不自觉收紧,他失魂落魄的看着遗像。
怎么会...
...怎么会是三谷呢?
他有设想过千万种结局,但从来都没想过会是三谷。
前一秒,大家还在热热闹闹的合影留念;下一秒,对方就真的只剩个人像孤零零的留在祭桌上。
真的是太荒谬了。
真的...太荒谬了......
这个世界,这个未来,是真的吗?
他看着眼前的一切,开始产生怀疑。
真的是真的吗?
明明都救下了柴大寿,结局应该都已改变。
为什么?
为什么还是这么糟糕的局面?
不顾行人异样的眼光,他跑了出去。
难不成是自己穿越时空留下的幻象、后遗症什么的?海市蜃楼?
电影里的主角不都是这样的吗?
就像楚门的世界一样也未可知。
说不定、说不定...自己还在做梦罢了。
对!这只是做梦罢了!
这都不是真的!
三谷怎么可能死掉?
脑海中不断闪回三谷隆躺在棺木中,苍白沉静的面容。
手机搜索框中,‘东卍干部的尸体身份为三谷隆’的讯息。
不可能!
肯定是哪里搞错了!
绝对不可能!!
橘日向的再一次车祸身亡的检索信息也出现在脑海。
结果还是一样...
什么都...
什么都没有改变!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我真的是一事无成的废物吗?
跑着跑着,他绊了一跤,狠狠的摔在地上。
他跪在地上,痛恨的挥拳砸向水泥地。
可恶...
可恶!
忽然,目光被连同手机一齐甩出来的钥匙吸引。
命运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一开始破出租屋。
装潢,摆设,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变过。
就像是他第一次穿越的那一天一样。
人生的轨迹丝毫没有改变啊...
那我之前做的努力...
究竟有什么意义?
他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吗?
他坐在窗沿,苦笑着自嘲。
余光瞥过被炉桌,上面摆着一张照片。
很显眼的位置。
花垣武道激动地扑上去,一把拿起。
干净的照片,跟落灰的桌子完全不符。
“是最后的合照...”
看着照片里的大家,想起了往日的热闹场景。
一时之间,他情难自禁的流出眼泪。
“原来你在这里,我一直在到处找你。”
来人一袭驼色大衣,熟悉的西装打扮——正是他企图找寻的橘直人!
千冬被枪杀,八戒被烧死;场地被枪击,三谷被勒毙,龙宫寺坚被砍死。
剩余的羽宫一虎,林田春树等人也都没逃过死亡。
就连稀咲也死了。
而...佐野万次郎则成为了头号通缉嫌犯。
花垣武道听着橘直人给出的消息,已经麻木了。
感觉人生中大脑所受到的刺激远没有今日来得多。
他盯着手中的照片,像是在看着死亡笔记。
视线扫过照片中的少女,花垣武道咽了口唾沫。
“林...林千夜...她还活着吗?”
听到花垣武道提到这个人名,橘直人也是顿了下,神色古怪。
“嗯...她...还活着。”
花垣武道长吁一口气,既然大小姐还活着的话,怎么会出现这个局面呢?
不应该啊?
出了什么差错吗?
“这是谁寄给你的信吗?”
橘直人注意到了桌上的被拆开的信件。
花垣武道拿起信,封面的邮戳仿佛并不来自日本。
观察一番后,橘直人下定论:“菲律宾。”
来自菲律宾的信?
好奇怪。
花垣武道打开了信,只有一张纸条。展开一看,短短的两行字。
’1月20日,在我说过的地方见。’
正想着是谁寄来的信,突然看到桌上被遗留的机车钥匙。
那辆跟Mikey同胞兄弟的巴布!
“直人...我想我知道是谁寄来的信了...”
橘直人对上花垣武道的眼睛,瞬间了然。
是Mikey!
还没等他们有所行动,大门被不轻不响的敲了两下。
两人一惊,瞬间警惕的朝门口看去。
“失礼了~”
来人一身雀蓝色高定西装,容貌昳丽冶美,精致到连每根头发丝都妥帖的向后梳齐。
他长身鹤立的倚在门框上,优雅的抬起腕表,举手投足间都浸润了上流社会奢靡的气息。
“抱歉打断你们的叙旧...”
他微微一笑,“两位——”
紫罗兰色的眼眸瞥向两人,意味深长。
“林千夜社长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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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开着车,副驾驶上坐着他的弟弟。
车上弥漫着一股橙花和雪松的木质浓香,又甜又冲。
花垣武道跟橘直人浑身紧绷的坐在后座。
那人从后视镜看到两人的僵硬,戏谑一笑:“不用这么紧张,又不会吃了你们。”
“还没有自我介绍——我是灰谷兰,旁边的是我弟弟龙胆。”
旁边的橘直人心中早有预料,不免还是感到心惊。
这两位可是前一阵子因为涉嫌黑吃黑、过失杀人而在警视厅内部闹得沸沸扬扬。
花垣武道对他们二人有些印象,忙不迭的打招呼:“啊、你们好...”
紫色水母头——灰谷龙胆,懒洋洋的撩起眼皮‘啧’了一声。
“哥,跟他们说那么多干嘛。”
花垣武道讪讪的收回手,一路无话。
下车后,他们迈入一栋摩天大厦。
大楼中央是一朵昙花的logo。
一见到陌生人入内,大厅里的穿着黑色制服的女性纷纷转过身,齐刷刷的盯着他们瞧。
她们的审视目光让花垣武道感到不安和局促。
灰谷兄弟显然对这种场面见怪不怪,灰谷兰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卡片,在空中晃了晃。
领头模样的女性才挥手示意接待为他们按下电梯。
电梯一层层上行,透过玻璃幕墙,东京塔近在咫尺。
花垣武道看着电梯层数直往60层飙升,气氛也比车里的更加压抑。
眼睛忍不住左飘右移,试图搭话。
“林...千夜社长还好吗?”
灰谷兰正无聊的俯瞰着脚下黑豆大小的楼宇,听到他的话,抬眸瞟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一会你就知道了。”
花垣武道就当这个答案是‘好’吧。
余光注意到对方左手上有暗光闪过,花垣武道有些惊讶,但还是开口祝贺:“啊、那个,新婚快乐。”
提起这个,灰谷兰唇边倒是流露出几分真心实意的笑来。
“谢谢。”
角落有人冷哼一声,也状似不经意的双手抱胸,露出左手无名指。
“也、也祝你新婚快乐...”
灰谷龙胆露出个‘算你小子识相’的表情,然后扭过头继续保持沉默。
未来的人都结婚这么早吗?
可恶!真幸福啊...
而他连个女朋友都救不回来!
想到这,花垣武道瞬间又颓靡了。
中途停了一下,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庞。
烟灰套裙的女人厌恶的上下了打量他们一眼,随即往后退了一步决定等待下一趟。
——六花小姐!!!
花垣武道大吃一惊,还没寒暄几句。
电梯门缓缓合上了。
很快,‘叮——’的一声,到达了顶楼。
电梯门一开,就有一个人走过来。
“哟~武小道,等你们好久了。”
轻松的语气,黑黄色的长发,眼角的泪痣。
...一、一虎?
不光是花垣武道吓得愣在原地,就连身旁的橘直人也是一脸不可置信。
“你、你你...不、不是......”死了吗?
可怜的武道被吓的说话都结巴。
他歪头,耳边银铃声清脆:“死了?嗯,对外是这么说的。”
“是林千夜救的?”
羽宫一虎依旧笑着,但眼里划过一丝对其直呼其名的不快:“不愧是巡查部长。”
“跟我来吧。”
来到走廊的尽头,羽宫一虎手搭在门把手上,作势推开。
他回头看向花垣武道身后沉默的两条尾巴:“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赶人的意思很明显。
灰谷兰还是那样从容的微笑着:“既然完成了,总得有点奖励吧?”
“千夜难得心情很好,你们最好不要得寸进尺呢。”
一旁的龙胆心有不甘,扯松领带就要动手。
“你这家伙...”
“多谢忠告。”灰谷兰颔首,面不改色。
“还请您多多替可怜的我们美言呢~”
羽宫一虎笑了笑,毫不退让的盯着两人,没有说话。
见状,他压下眼里翻滚的狠戾,面上一派风轻云淡:“走了,龙胆。”
看着对方识趣的离开,一虎这才打开了门。
彼时,女人端着酒杯站在窗边,听到声响,转过身。
“好久不见,武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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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使十年过去了,岁月匆匆,也依旧没在那张娇美又明艳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她穿着白色的一字肩蕾丝鱼尾裙,波浪似的绸缎裙摆随着她的靠近而绽放。
黑色的长发微微卷曲,妩媚的散落在两侧。眼线像猫儿一样上挑着,红唇勾起。看见花垣武道,琥珀色的眼瞳甚至带了点笑意。
她快步走上前,带着淡淡的酒气。
“终于回来了,也太慢了吧!”
花垣武道有一种下一秒对方就要指着自己鼻子开骂的错觉。
不料对方倒像是松了一口气,从宽大的红木桌上又拿起一杯酒递给他:“尝尝,我亲手调的好东西。”
“cheers~”
花垣武道接过来,闻了闻,被浓烈的酒精熏得一个战术后仰,却还是捏着鼻子尝了口。
见武道一脸苦哈哈的表情,林千夜被逗笑。
“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呢,笨蛋武道。”
花垣武道撇嘴:“还真是谢谢你的夸赞呢,林社长。”
他瞅着林千夜左手上的戒指,总觉得十分眼熟。
“还没来得及恭喜!新婚快乐!”
怎么大家都这么早结婚?
林千夜嘴角扬了一下,右手手指无意识的转动着戒指,又很快压平嘴角。
“谢谢了。”
花垣武道突然又想起来那句‘三谷太太’、‘林家’...之类的。
“那个...”
“嗯?”
他犹豫再三,问的小心翼翼:“千夜你是...嗯...三谷的太太...吗?”
“是啊。”
她回的干脆。
“啊这样...”
一时之间想不起安慰人的话,花垣武道只能干巴巴道:“还、还请节哀......”
林千夜‘嗯’了一声,没说话了。
见状,花垣武道只能硬着头皮转移话题。
“话又说回来,大小姐你都成为了社长啊!真厉害~!”
积攒的好奇被点燃,熟人见面的放松和求知欲让花垣武道打开了话匣子。
“这么气派的大楼,太有实力了吧?我能有幸~在您手下工作吗~”他苍蝇搓手,表情夸张的试图逗笑对方。
提起工作,林千夜的理性瞬间回笼。
就像霜打的花,蔫了下去。
她坐回办公桌后的软椅,一脸萎靡,说出耳熟的至理名言:“上班,就是狗屎。”
一向优雅的林大小姐翻了个不优雅的白眼,开始疯狂吐槽。
一虎则站在她的身侧,满含笑意的望向她。
废物的盟友,没用的东西。
脑子好使的对家,不成气候的手下。
费时,费力,又费脑。
操的心堪比幼稚园阿姨。
“哈、哈哈...”
花垣武道尴尬打哈哈,怎么感觉跟自己兼职一样,都要了老命了。
“不过,高回报,高收益。生活质量这块我还是满意的。”
“但...有一点...”
闻言,花垣武道看向林千夜,只见她的眼眸里浮现出复杂的情绪。
遗憾、悲伤和...一丝释然。
就像抱着浮木的人,在海面上,朝触手可及的岸边露出庆幸又解脱的神情。
“日向的事......很抱歉。”
她蹙着眉,抿唇:“是我的疏忽,本以为让她作为普通人生活就好了。”
可是,因果关系怎么会是轻易就被抹除呢。
提起这件事,花垣武道一脸沉重:“日向死了,三谷...也死了...”
他突然眼眸一亮:“其他人呢?既然一虎存活下来了,那么其他人也...?”
只见林千夜缓慢的摇头:“只有一虎活了下来。”
脑海中猛地划过一张染血的苍白脸颊。
黑漆漆的眸子机械的在眼窝里转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缓缓隐匿于黑暗之中。
这张面容跟三谷了无生机的躺在鲜花之中的脸在脑海中交错闪回。
她的喉头涌出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涩,垂下眼眸:“当时...一虎被伏击,我恰巧在附近,听到了枪声,这才来得及救他。”
半响,花垣武道嗫喏道:“...这样啊......”
空气中弥漫着咸湿的气息。
林千夜葱白的指尖摩挲着酒杯,忽的,又仰头灌了一口。
“你们...是要去找‘他’吧。”
“是...”
还没说完他们的发现,就见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瞥见名字,一虎不动声色的皱了下眉,林千夜看了一眼来电人,抬手捏了捏鼻梁后接听。
“有事?”
电话那头的人轻笑一声:“有个消息...”
“说。”
“我想你了。”
“......”
“挂了。”
“别着急~”接着,他正色道:“伊佐那正在往这边赶来。”
要是按照往常,林千夜必定十分头疼。
但是现在...
林千夜勾了勾唇:“让他来。”转身迅速朝一虎打了个手势。
一虎点头,转动旁边博古架上的花瓶,身后的书架出现一个小门。
对上花垣武道目瞪口呆的表情,一虎示意他们尽快从这出去。
那人诧异,随即又笑道:“我还以为你会让我拦下他。”
“不了,最近住院费还挺贵的。”
对方叹了口气:“好吧。”
听着还有些失望。
“今晚我去找你?”
“再说吧,有点忙,先挂了。”
“武小道,”
花垣武道被叫住,看向挂完电话的林千夜。
“别担心。”
她笑起来,抬起左手,点了点手背,高傲明艳的面容与初见时的模样如出一辙。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所以,请不要动摇你的内心,别忘记你的初衷。
花垣武道情不自禁的握紧左手,那里有一道狰狞刻骨的疤痕。
在那个拼命保护他人的雨夜,他许下了最初的誓言。
回忆涌上心头,花垣武道的嘴唇剧烈的颤抖,无能为力的负面情绪化作泪水,呜咽着顺着眼角流出。
是啊...
他怎么能忘记了呢?
怎么会想退缩呢?
为了日向,
纵使死亡将我们分开...
不管多少次...
他都要坚持下去!!!
“武小道,帮我带句话给他吧。”
花垣武道正抹着眼泪,看见林千夜深吸一口气,好似做出了什么重要决定。
她眨了眨眼,缓缓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就说...”
“我原谅他了。”
接下来,就拜托你了,武小道。
“还有...”
“告诉过去的我,还请不要...接受三谷的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