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月,老夫要你替我做几件事,此事关乎老夫性命,你不得与任何人说,包括阁中任何人,这些事或许有些困难,但只能你自己去做。”
孤月郑重跪地,行大礼道:“大人,属下愿为大人手中之刃,万死不辞!”
“只为一诺?”
“只为一诺。属下自来到这个世界,有一身好武功,却因无所倚仗,被人屡屡利用,唯大人以德相报,酒肉易结,知音难求,朝遇大人,夕死可矣。”
听罢,玄萧动容,他请孤月起来:“此事虽难,但也不算危险,老夫不会叫你一个孩子拿命涉险,我只是需要一个绝不背叛之人秘密行事。”
孤月一咬唇:“论资历,我在阁中最浅,况且还是杀手出身,我……”
“你的能力与心性,老夫都看在眼里,只是此事有关逆命阁内鬼,老夫不能动用逆命阁。”
“内鬼?先前不是说是传讯使么?”
“当初池彦弃卒保帅,是我大意了,如今想来,区区一个传讯使,是不可能知晓老夫的一举一动的,方才池彦在时,他提沈允,我便知道,身边奸细,另有其人。”说着,玄萧将一块精致的铁牌递给孤月。
孤月结果铁牌:“大人,这是……”
“戚同泽当初留了一手,这是留在军都关外的三万军士,巫铭已经在关外,你带上令牌去找他,这是第一件事,待你回来,再告诉你第二件事。”
“啊?巫少阁主……”巫铭没南下去云州?孤月听了玄萧的话忽然疑惑起来,不过他转瞬便反应过来,玄萧这是在混淆视听!这偷天换日换得是天衣无缝,就连全程跟在玄萧身旁的孤月都没发现。
玄萧看着孤月明亮的眼睛,笑道:“止丘这回,是帮了老夫大忙啊,装得还真像阿铭。”
巫铭一路北上至九牧,有意隐藏行踪,对于擅长追踪的有心人来说,巫铭的掩盖都是欲盖弥彰。玄萧将“暗”的变作“明”的。止丘易容藏在自己的马车上,玄萧叫巫铭上车找手帕时,就已经将人调换了,待孤月将马车送到城外庄子里驻马,所有人注意力都在玄萧进城和“巫铭”南下时,真正的巫铭便可以安心出关。
“大人……那忽然叫巫铭折返南下寻药,岂不是就是告诉暗中蛰伏的人,您病得厉害,暴露弱点么?我北上,没人守在您身边,我担心您会陷入危险。”
“你放心,这个节骨眼,不会有人动老夫,相反,老夫若出事,他们赶着救我还来不及,等老夫出手的人,多了。”
———
傍晚,侯友章押着一个年轻的男子来到玄萧面前:“阁主,覃良抓到了,属下还查到了……”
“是国子监的学生吧?”玄萧直接开口打断侯友章的汇报。
“您怎么知道?”侯友章惊诧。
玄萧靠坐在藤椅上,将眼睛自然睁开一条缝:“拿世家罪证,又不是真的投靠池彦,两头讨打,又几次三番向翰林院谢知行写信,跟御史台那些个蠢货一般无二的,除了国子监那群天天被人当刀使的愣头学生,还会是谁?”
覃良听到这番话,猛地抬起头。
玄萧继续道:“当年联名上书,在檄文下面落字的,有你,老夫记得这个名字,就跟在巫铭下面。”
“呵……”覃良冷笑一声:“如今奸贼得势归来,要报仇雪恨么?”
玄萧笑出声,扶着桌角缓缓起身,向前走了半步:“你想多了,老夫哪还打得动人?老夫找你来,只是想问你些事。”
“你做梦!谁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覃良怒骂。
“你不妨先听老夫说完。”
覃良用一副憎恶又害怕的表情看着玄萧,始终是警惕的。
“当年泉山的清谈会,究竟是谁造的势?或许你的确不知道背后主使的身份,但你也该知道,当初提议你们写下檄文的人是谁……”
玄萧断定清谈会后另有其人,绝不是山千仞一人揽下所有罪名那么简单。
宣帝十三年,玄萧将山千仞打得自顾不暇,就算山千仞有参与,但也不可能筹谋得那么周密,况且山千仞执念成魔,想要做的,一直都不是杀死自己。
退一万步来说,以山千仞的精明,就算杀自己,也绝不会给东都留下把柄,叫北玄在自己死后对南樊严防死守三年。
“檄文不是巫铭写的吗?你和他不是化敌为友了么?怎么,他没告诉你?”覃良眼神戏谑,言语满是嘲讽。
“呵……不想说?无妨,那换个话题。沈家账册里的猫腻,该清楚吧?”
“我呸!身为国师,与世家勾结,为一己之欲蛀国戕民,休想从我这知道一分一毫,我什么都不会说!”
玄萧也不怒,只取来立在桌角的拐杖,稳稳走到门边,将门打开:“你还真是大义凛然啊,若你真这么刚正无畏,写檄文又何须将拿他人当刀枪?你当真以为老夫不知道巫铭那篇檄文哪来的么?”
“是他自己写的……”覃良胸口剧烈地跳动着。
“老夫知道他是自己写的,你知道老夫问的不是这个。”玄萧居高临下地瞧着瘫坐在地的覃良,收敛了唇角的笑意。
覃良试探着抬起头,在接触到玄萧目光的一瞬,仿佛要被这一双无间地狱一般的眼瞳吸入,他赶忙移开目光,嘴唇不受控制地打颤:“我……我不能说。”
“看来,你的确知道当年主事者,不过你似乎很怕他,老夫一向不喜欢强人所难,无妨,等你什么时候想清楚了愿意告诉老夫,就来此找我,老夫随时恭候。侯友章,给他松绑。”
玄萧暗想,自己都把人吓成这样,就差动刑了,他还是不说,可见其背后之人位高权重,就这么直接逼问,难保背后之人狗急跳墙,做出些什么事,自己身边还有未知的奸细,他不能冒这个险,自己涉险事小,万不可殃及无辜,特别是巫铭。
“是……”侯友章不解,却也照做。
“真让我走?”玄萧真放人,覃良反倒怯了。
“你可以走,只不过出了这扇门,其他人要抓你,我可就管不着了。”
“你什么意思?”玄萧面上带着笑,瞧着很是温和,可在覃良看来,玄萧笑着比冷着脸更叫人毛骨悚然。
“沈家和池彦,全都在派人找你,你偷了沈家的账本,他们怎会轻易放过你?你手里有池彦盗货把柄,以他的性格,肯定是要杀你灭口的,将你知道的告诉老夫,老夫保你无虞,你暂时不想说,不敢走,在此暂住也行,老夫从不对读书人动刑。”
覃良心底有一瞬间的动摇,可是他转念一想,若自己住在这了,就算自己什么都没说,那人也未必会信了……
可是自己若走,就会被另外两伙人抓住,着实是前狼后虎,进退两难。
犹豫再三,覃良终于开口:“你当真和沈氏池彦不是一伙的?你真不不会把我交给他们,你确能保我无疑?”
“无疑。”玄萧回到藤椅上。
“好,我告诉你……”
“大人——沈氏十二公子,沈无厌求见。”门外有人来报。
覃良顿时住了嘴,静看玄萧反应。
玄萧侧头瞧了一眼玄关,对覃良道:“去后面待着,莫叫沈无厌看见你。”
覃良看了看门口,又看了看玄萧,他现在除了相信和照做,也别无选择,于是走到屏风后坐下,静听外面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