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是虚假的。
阿尔贝托一直知道。
所以对于这个世界的父母,他既没有归属感,也不应为他们的忽视感到伤心。
在这个不属于他的世界里,他从奇特的研究液里面诞生,虽然名义上提供了“精子”“卵子”的是这对夫妻,但他们的结合,既不是因为爱情,也不是什么为家族所迫的苦情戏码。
他们的结合,源于一场一拍即合的研究。
在须弥,知识是作为一种资源来进行管理的,智慧是最大的财富。学术资源便等同于社会资源,甚至就连为了做学问构建家庭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教令院更是聚集了全世界最顶尖的学者,他的父母就是在这里相遇。
如同一些不卖座的言情小说一样,他们先是因为同一届、同一个老师、同一个教室相识相熟,又因为相似的课题渐渐越靠越近。
若是照这样发展,未尝不会是一对美满的眷侣,成为在须弥众多的学术家庭的一员。
——如果不是他们研究的课题有些许问题的话。
传说,面对无法掌控的境遇时,人们总是喟叹自身的无力。但在人生最陡峭的转折处,若有凡人的渴望达到极致,神明的视线就将投射而下。这就是神之眼,受神认可者所获的外置魔力器官,用以引导元素之力。
阿尔贝托一直都认为,神之眼的拥有者,有些时候代表了“勇气”、“探索”、“自由”、“守护”等等,一切你可以想到的用来形容人类的美好词汇,但从某种概念上来说,并不是所有的神之眼的拥有者,都是“普世意义”上的“好人”。
他的父母便是如此。
他们获得神之眼的缘由阿尔贝托已经无从得知,但这一对天才学者,在某一日双双获得了神之眼。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他们决定展开一项研究——并为此准备了几年,毕业后组建了学术家庭。
“探究两位神之眼拥有者的孩子,是否有更高的概率获得神之眼”——这样的研究。
诚然,神之眼的获得一致都是要看本人的愿望是否强烈,但它是否受其他因素的影响?是遗传?还是教育?复刻一个神之眼拥有者的人生,是否能得到第二个?
须弥总有这种神奇的风气——他们挑战未知,甚至无视一些不合伦理的过程。
阿尔贝托便是这样出生了。
不是因为爱,也不是因为家庭,而是因为“研究”。
作为一个【实验品】,阿尔贝托来到了这个世界。
他们看着他的眼神,不像是父母,倒像是一个个严肃探索的学者。他们养育他,就像在繁忙的研究之余,养大了一只狗、一只猫。
后来,阿尔贝托并没有满足他们的期待,虽然他生而知之,聪慧过人,但在同样的年纪,他所展现出来的天赋并不比自己的父母高多少,而在同样的年纪,他连一丝一毫获得神之眼的迹象也没有。
——他是个天才,但也仅仅如此了。
须弥的教令院最不缺的就是天才。
他们争吵,在那之后毫无疑问的分开了。
既没有留下摩拉,也没有将他托付给什么人,仅仅是留下一屋子的高深晦涩的学术资料,再也没有回来。
阿尔贝托也是从这些学术资料里才知道了他在他们眼中真正的定位。
“一个失败的【实验品】”。
*
这个世界是虚假的。
我并不属于这里。
*
他对脚下的土地既没有眷恋感,也不认为须弥值得他放弃或者付出什么。
所以在见到斯卡拉姆齐的时候,他也丝毫没有考虑“斯卡拉姆齐是不是拯救须弥的唯一办法”,他小心翼翼的,收敛起自己的锋芒,混迹在研究员里,用爱意和怜悯包裹起自己的贪欲,只等着在成功的前一刻,窃取这一伟大的造物。
至于这之后须弥会不会因此出什么问题,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他从出生的一刻起就开始戴上的假面,从未被任何人看穿,他也从未做过任何不在他身份设定之内的事情。如无意外,他的生活,就像是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而他,就是那个永远戴着面具的演员。他会一辈子戴着这层面具,直到他死亡的那一刻。
只不过……
*
“可悲的人类,我早已看穿你的真实,不过看在这段时间你带给我的调剂上,在最后满足你小小的愿望也不无不可。”
*
或许……
*
这样也不错。
啊……正是这一刻……
当斯卡拉姆齐的话语穿透他精心编织的伪装,直抵内心最深处的秘密时,阿尔贝托的世界仿佛被一道闪电劈开,露出了长久以来被他刻意忽略的真相。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既恐惧又兴奋,仿佛他终于找到了自己存在的另一种可能。
阿尔贝托第一次感受到了【真实】。
漫天的潮湿终于凝聚成一场激烈的大雨,在这大雨背后,是一个人贪婪又软弱的心脏。
*
阿尔贝托不再犹豫,他伸出手,掀开斯卡拉姆齐身上他刚才亲自披上的内衬,手指轻轻划过他洁白无瑕的胸膛。
这胸膛的每一处,他都曾经触碰过,他曾看着它血肉模糊、破烂不堪,又曾看着它愈合如初、光洁美丽。
他也曾亲手用手术刀划过他的肌肉骨骼,小心翼翼地偷偷保存下斯卡拉姆齐更换下来的机械关节。
这个美丽的人偶,现在四肢无力,任他施为。
但可惜,他并不打算与一具无知无觉的玩具欢好,他强硬地将斯卡拉姆齐从半倚着床铺的状态捞起,紧紧的圈在胸前。
斯卡拉姆齐性格强势,绝不会任他为所欲为,他失去力量只是相对的,对他而言,想要制住一个柔弱的研究员轻而易举。
直到阿尔贝托意乱情迷之中,手指扣到斯卡拉姆齐背部刚切出的机械接口,指尖深深嵌入血肉,斯卡拉姆齐失去了刚才游刃有余的规律。
在极痛与极欲之中,斯卡拉姆齐重重咬在阿尔贝托的侧颈,留下一个深深的刻印,然后与之共赴一场前所未有的欢愉盛宴。
——
再见了,身为人偶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