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彻玉咬了咬牙,将筷子重重啪在了桌面上,大声道了句。
“我不吃了,饿死我最好。”
“大人说了,你若不扔,不仅你没饭吃,连姜叶也没饭吃。”东草补充着,心中也佩服自家大人料事如神。
良熹敬知道苏彻玉能忍,但她应该是不想牵连她身边的人吧?
苏彻玉倒是没想到良熹敬歹毒到这种地步了,她还是小看他了。
她抓着粟枕的手紧了紧,冷笑一声后,愣是将话一个字一个字吐了出来。
“好!我扔!”
东草点头,很满意她的回答,但还是不忘催促她快点行动。
“一······二······三······”
·······
“四百······四百零一······”
······
眼见的,苏彻玉是越扔越近了。
本用着一腔对良熹敬的怒火,扔的还显得有气性些,到后头饿又饿的不行,人也没力气了,她索性也就想通了。
她真扔那么认真干嘛啊?又不能扔良熹敬身上······
思及此,苏彻玉便不使力气了,最后就只是张张手,将粟枕丢在脚边。
东草皱了皱眉,但还是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他也数累了,况且大人也没规定苏彻玉要扔多远。
所以就随着她吧,反正对大家都有好处。
“七百九十八······七百九十九······八百······”念完后,不仅他松了口气,连姜叶也放下心来。
她晚上能有吃饭了。
东草转头看了姜叶一眼,示意她可以去端饭食上来了。
她自是点头,快步去取,因为苏彻玉眼瞧着是饿惨了。
而她刚一走,东草也就没闲着,他看着趴在桌上的苏彻玉,有些话不得不一吐而快。
“姑娘,你也别怪我家大人,你要是安分一些,他是不会为难你的。”
实际,他也是在怪苏彻玉太不知收敛了,哪有人敢这么对他家主子的。
他家主子是首辅,又得皇帝器重,在外头谁碰到主子都是毕恭毕敬的,就苏彻玉这个不知死活的,每每的就反其道而行之。先直接上门讨要银两不说,还暗骂他家主子不要脸,后是要杀他家主子,昨日还将主子的手给咬了·······
再回忆刚刚,她不给大人半点面子的,将粟枕扔到大人背后······
东草都不敢多想,怕再多想一阵他就会腿软的给苏彻玉跪下。
这是哪借来的胆子······
“他不放我走,我只能一心求死了,可他又不让,我能不招惹他吗?”苏彻玉实话实说,“况且,你家大人奇怪的很,嘴上也是个不饶人的,你让我怎么安生?”
她直接就反问上了。
做这一切,难道她就没有苦衷吗?而且这些归根到底其实就是良熹敬自找的,那日他不将她带上来,也没后头这些事。
东草听着也反驳不了,大人嘴毒这件事上,她说的是实情。
“那姑娘既然这样了,你不如还是顺着大人些,毕竟你现在也还是死不了的·······”非常无力的劝告,但东草也是不想招惹麻烦,“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个道理·······”
“诶!”苏彻玉急着打断,“这句话在我这可不适用啊,这是说给想活的人听的,但前提是我在你家大人这处,没那么想活,所以头是低不得的。”
要在良熹敬手头底下讨生活,还不如让她去死。
这会东草是真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还以为苏彻玉求死只是嘴巴上说说而已,但没成想竟是这般的决绝。
苏彻玉见他老实了,便也不再开口,神情也淡淡的,直到姜叶回来,她表情才丰富了些。
姜叶将热好的饭食端上桌,但她看东草还在这,便不敢轻举妄动。
“东二爷,还有什么旁的吩咐吗?”小心翼翼地问,姜叶愣着没敢动。
他先没回姜叶的话,而是看向了开始用饭的苏彻玉。
她这吃饭的样子,也不像没求生欲望的人啊······
苏彻玉筷子又一顿,转头与东草对视上。
她有些好奇,看人吃饭是府上固有的规矩吗?怎么一个两个都这样?
“你也要吃吗?”岔开思路,苏彻玉问了些其他的,得到的回应是东草肚子的叫声。
他是真的有些饿了。
苏彻玉挑眉,叫他坐下一起吃,反正她也不在乎这些。
东草闻言有些诧异,他想说不用,但肚子还是不争气地叫了。
“姜叶姐姐,你也坐下来一块吃吧。”她看着姜叶为她忙活前,忙活后的,怕她饿了,所以也叫她一起坐下吃。
“不用不用。”她连忙拒绝。
哪有下人上桌吃饭的道理?
况且东草也还在这呢······
她看了一眼东草,他看上去若有所思的,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苏彻玉见两人她都邀请过了,但没一个接应的,也只能作罢。
所幸后面两人也都不看她了,这也才让她吃的顺意些······
*
下朝后,段呈瑞没放良熹敬走,但将他留下的目的,他也不急着说。
他传了膳,颇有要与良熹敬“一边用膳一边闲谈”的架势。
“爱卿可知朕为何将你留下?”段呈瑞坐在特制的木椅上问他话,“想来大人心中应该是有数的。”
“自然。”他做出恭敬的情状,“陛下交代的事,臣不会忘。刺客臣已抓住,不日就会送到陛下手上。”
段呈瑞闻言点头。
他将此事交由良熹敬去办也有他自己的考量,若是让其他大臣处理,那夜之事难免传扬出去。
当今皇帝,被混杂在入宫女子中的刺客弄残了双腿,这说出去他这面子实在是挂不住,况且他残杀了那么多女子的事情也怕被牵连出来,所以只能找人私自处置了。
“这事朕现在倒是不急了。”他将他留下也不是为了说这事,“朕听人说起,爱卿好似跟一位隐世名医交情甚深,那位名医之前就有将人的死肢医活的神技·······”
暗示的已经够多了,他想看看良熹敬的反应。
良熹敬闻言垂眸轻笑,不似很意外的样子,之后他上前一步回话。
“陛下,臣早在前几日就已经书信给他,只是臣那位友人怕是又游历去了,所以到现下也没回音·······”
段呈瑞对良熹敬的所言还是很满意的,在他将话说完后,便连忙给他赐了座。
“朕就知晓爱卿挂心朕。”
眼见的膳食也摆置好,段呈瑞有意让良熹敬一起用膳。
只是还不待他开口,良熹敬便先伏了伏身,推却之意已经表明,段呈瑞也不强求,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下去了。
而自始至终守在门外的太监,看良大人那么快就出来了,有些诧异,只是他们倒也不敢表现出异样,低下头尽守自己的本分······
此时,外头日头未落,偏照在良熹敬身上,他走在宫道上,心底有了思量。
前日被咬下的伤口时不时的还会刺痛,他的眉头皱了皱,但神情还算柔和,只是那已然和他身躯融为一体的疤痕,现在忆起却觉得有些碍眼。
究竟是谁变了?
所思与脚步皆是一顿,迎面走来的宫女向他行了一礼。
“良大人。”她伏安后从衣袖处抽出信封,偷偷递给他,“大人,这是我家娘娘写给您的。”
扫一眼信封,他没上手去接。
“回去和你家娘娘说,宫妃与朝臣走太近是为逾矩,我不想招惹来非议和麻烦。”这样的话,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说了,“还有,好心提点娘娘一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最好心里有点数。”
收回眼,良熹敬不欲纠缠,可是那个宫女却不愿放他走。
“娘娘说了,大人务必要接下这信,她做的错事,她会给大人一个交代的。”宫女急的已然带上了哭腔。
她家娘娘说了,若是良大人没接这信,那她也就不用回去了,自己自行了断算了。
良熹敬闻言,眉目一沉。
“最后一次了。”他倒地还是念及那份恩情,不然······
但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良熹敬接过信,也不再言语其他,直直走出了宫门······
宫女杵在原地,愣愣地目送良熹敬离开,当她回过神来,自己的双腿已经发软了。
本在宫门处,这极易被人发现的地方与大臣纠缠,本就不好,可娘娘却胆大的务必让她在这守着。其次,方才良大人明显是不想接那信的,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才勉强接下,若是再加胁迫,恐怕她是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的。
她收了收心神,忽略背后直冒的冷汗,赶忙回去报信。
毕竟,此事耽误了,娘娘定是会怪罪的。
而等到她回去,万禾见她便立马问了一句。
“信,良大人收下了吧?”
“回娘娘的话,收了的。”
“那······他可有给我留下什么话?”万禾尽力压下心中的期待,乔装淡定地问道。
“有······”宫女低着头,回的有些胆颤。万禾在上面瞧着,自然察觉出了不对,可还是耐着性子叫她慢慢说。
“良大人先是说,朝臣与宫妃走近是为逾矩······”她试探性地抬头,看了看自家娘娘的神情,“后,后来大人还说,娘娘应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她说的艰难,已然大气不敢喘了。
“是吗?”
从开始的期待变为气恼,她的脸色怎么能好?
她的手死死捏着桌边的茶盏,尽量让自看着平静些。
“继续说······”咬着牙,她让宫女继续说,“我让你继续说!你听不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