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知安三十“大寿”的时候,没有选择隆重聚会,只是和闺蜜张章两个人吃了一顿饭。
饭吃到一半,张章神神秘秘借口去上厕所,可应知安干法援律师那些年经常与犯罪分子周璇,一眼就知道闺蜜那鬼鬼祟祟、眉眼都压不住的狡黠,是必然要整出幺蛾子,张章一出门,应知安就立刻放下手中的碗筷,拿起自己的包就准备闪人。
可张章来得更快,准备的“惊喜”早就等候在包厢门外,所谓厕所只用了半分钟时间,就从外面带着一群人高马大帅气的小伙们进来,一位小帅哥拿着鲜花,一位大帅哥推着蛋糕,一位肌肉型男捧着长寿面,还有放礼炮的几位眼疾手快就旋转开了自己手中的礼炮。
漫天的礼花亮片切割着这个世界,弥漫住了应知安的眼,却没挡住张章诚挚的祈祷,“三十岁生日快乐!老天爷,该女子名叫应知安,家住易拓市任容区阳光小区3幢1302,快赐给她一段甜美的爱情吧!”
应知安大惊,也顾不上那些张章不知道从哪里请来的男人,在心中立刻反手一个更加真诚的祈祷:老天爷啊,信女应知安本人,不用给我爱情!就让我一个人安安静静舒舒服服地过完这一生吧!
张章还在叽叽喳喳,“怎么样?姐妹!有没有喜欢的类型?”
男色环绕,各色品类,可在应知安眼中这些男性并没有什么不同,男女性别在她眼中时常被弱化,法律范围上的自然人和法人才是她常用分类。
而且应知安单身三十年,是个非常明确的独身主义。
所谓独身主义,是主动地杜绝感情婚姻的一切可能性,应知安用了她全部的青春期明确了她这个极度冷静客观的性格无法对任何人动心,再用日渐成熟的岁月明确了她的崇尚自由的性格拒绝对另一种人生负责。
当她在工作中见识了更多的人性,每一个触及灵魂的案件就又像一铲子水泥,把这独身主义的“大楼”浇筑地更加牢固。
这个世界上少有看透疾苦且热爱生活的人,应知安也不例外,她对于被歌颂的纯粹的爱情一向抱有最诚挚的歌颂和最缜密的怀疑。
怀疑这个世界上,本不存在爱情。
所谓爱情不过是激素在作祟。
可她的独身主义注定无法得到至亲之人的理解,包括早早嫁人的闺蜜,包括她小吵怡情恩爱一辈子的父母。
随着她吹灭而立之年的蜡烛,张章还想招呼一群帅哥和应知安去酒吧继续嗨。
应知安一手搀着大腹便便的张章,害怕她太过激动一个跌倒“一尸两命”,“我明天有开庭,我就不去了,我给姜超打电话,让他来接你。”
姜超是张章的老公,也是应知安的政法大学同学,要是说起他们一见钟情的爱情故事,应知安还算是半个媒婆——当年张章来学校找应知安玩,被姜超一眼相中,从大一追到大二,也让北方的汉子为爱留在了南方。
“别给他打电话!我们俩最近正吵架。”张章脸上的笑淡了下来。
“稀奇事,你们模范夫妻为啥吵架?”
“前段情况不太稳定有些出血,姜超要我辞职。”张章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肚子,“这生个娃,怎么这么苦?”
应知安同样伸手摸了摸张章的肚子,声音温柔下来,“宝宝啊,你妈为你真的付出太多了,孕早期缺钙骨头痛得整夜整夜睡不着,孕中期又是强烈的孕反啥都吃不下,最后几个月了,你就安稳一点吧。”
应知安话音刚落,张章轻唤一声,“呀,他还踢了一脚,这小家伙。”刚刚那淡去的笑容又重新洋溢在了张章脸上,张章的长相就是小白花类型的,标准的江南美人,这一笑更像是显得清纯动人。
“那你让这群人散了吧,我送你和小家伙回家。”应知安又摸了摸张章的肚子,隔着夏天的那一层薄薄的裙子衣料,像是真得感受到小家伙的那一脚,隔着肚皮传递给她。
就算摸过一万次,应知安还是会感慨人类孕育生命的神奇。
可显然,被护送回家的张章想和她聊得不是人类孕育的事情。
张章坐上应知安的车,看着驾驶座的应知安,长叹一口气。“婚姻真得挺好的,你为啥这么抗拒谈恋爱?”
应知安放开手刹,平稳地启动车子,听这话笑了,“谁刚刚还在和自己丈夫斗气呢?婚姻又挺好的啦?”
“姜超也是为了我好,害怕我出意外,这点我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可我舍不得我这份工作,不想辞职.....嗐,你别扯开话题,知安,我是真觉得有个人能陪着你,我......”
张章和应知安是闺蜜也是发小,两家大人就是朋友。说难听点,这么多年朋友,张章抬个屁股,应知安都知道她要放什么屁,这些劝解的话语也已经是老生常谈了,张章就像是一个无脑安利的自来水,因为她嫁给爱情、现在婚姻不错,就更不能理解应知安的独身主义了。
这种不被亲近人理解的感受,应知安这些年经历了太多了,她已经学会从一开始辩论式的输出到现在的安静微笑,斩钉截铁地避重就轻,“你看我们俩长得多不一样,所以人生自然也会不一样。”
要是说张章就像是江南烟雨中的那“弱柳扶枝”,应知安就是“弱柳”旁那结实的石墩,她们俩站在一起。高个子的应知安就会被小个子的张章映衬着人高马大,大骨骼的她不像是南方人,来自草原的姜超一进大学就说她亲切,要和她义结金兰,以为她也来自北方,在南方自然要抱好北方大兄弟这一小团体。
大骨架的先天条件,应知安注定瘦不到那里去,既然做不到白幼瘦,那就热爱户外运动,把身材练得前凸后翘的同时,也自带一身健康的小麦色。
而这样的buff叠加,小麦色的皮肤、高挺的鼻梁、张扬的身材,搭配着那一双从不躲避他人目光的犀利眼眸,她看上去“张牙舞爪”,且不好骗。
自带男人退避三舍的“孤寡”光芒!
孤寡、孤寡、孤寡......听着像是乡间田野里的一群青蛙。
更何况,她的确对遇见的任何一个男的,都提不起兴趣。
比起爱情,赚钱不香嘛?
“我这些年离婚案子无一败绩的名气算是打响了,来找我的离婚案子也越来越多,最近我更是接了个大单,分家析产的标的额能到这个数。”应知安伸开手,感慨中带着羡慕,“三千万啊,啧......这些被抛弃的婚姻各有各的不同,可唯一相同的就是,夫妻中有一方实在无法自欺欺人下去了。所以啊,这个婚姻制度能够稳定下去的第一前提,就是要学会自我欺骗,可张章你看我像那种会姑息的人嘛?”
“放狗屁,我给你现身说法,我也没自欺欺人呀!”
在这一瞬间,应知安突然想到自己前不久在网上看到的话——事实上,她根本就不可能爱上任何人。
她太聪明了,从阅读和观影中已经见识过了,无数崇高,强烈的爱意,她在现实生活中是不可能体验到的。
她太清醒了,像个苦行僧,一直观察着自己的行为和心理。她根本无法投入地去爱,也知道自己没有爱的能力。
她也太悲观了,在现实里见识到了,无数令人绝望且显得可笑的爱意,见识了冷淡,欺瞒和背叛...
归根结底,她不再相信有人会长久地爱她。
可她并不准备像是个传道士一样去传播自己的独身理念,对于在幸福中的闺蜜而言,张章也无法去理解,所以最终应知安只是挑了挑眉,“我可能太缺乏一双发现美的眼睛了,看见那些男的总是能看到缺点,无法找到他们的闪光点,更可笑明明有一些比我弱那么多,竟然就因为他是个男的,当事人就选他。哼.....”
张章听到这无意识地叹了口气,“你太挑刺了,但我相信只要那个人出现,就会像是偶像剧一样。”
“偶像剧?”应知安嗤之以鼻。
“对,男女主角相见的那一瞬间,微风轻拂,有花瓣被吹落飘散在天空中,四目相对时,就像是时间也变慢了,对方的一举一动都在散发无边的魅力,就像是有一束光芒照耀着他。”张章一边说着,一边露出一个花痴的姨母笑。
应知安声音冷淡,恍然大悟,“哦,你说的是升格镜头。”
张章白了她一眼,“你真是浪漫绝缘!”
应知安笑了笑,“谢谢夸奖。”
对于应知安而言,她的职业最需要的就是冷静客观,她需要在合法的框架下为她的委托人谋求更多的利益,她要比绝大多数的人更冷静,起码要比对方律师更缜密,这才是她能在法庭上立于不败之地的重要特质。
冷静自持的应律师回到家,先舒舒服服地去洗了个澡,然后瘫倒在她的大床上,随便投影了一部电影让它在屏幕上播放,手上拿着一本典型案例编选时不时翻看着,空气净化器和空调同时工作,让这个惬意的房间像是炎热的夏季中隔离开的一个空间。
而这个空间是让应知安舒服的、自由的、自在的。
夜里十一点,护肤结束的应知安准时入睡。
等待明日太阳一升起,应知安迎来了她三十岁的第一天。
按照惯例,她带着一杯咖啡提前十分钟出现在了律所门口,将车停在地下车库,应知安从负一层的电梯进去,她一边提着咖啡,一边拿着美丽废物的小包包,拿包的那只手里还拿着新到的蛋白粉,勉勉强强伸出一根小拇指按下了办公室所在的楼层。
“等一下!”一道清脆的女声传来,可电梯门已经缓缓合上。
本已后退半步的应知安听到声音,又急忙翘着小拇指去按开门的按键。
比应知安更快的是来人的手,那是一双骨节分明又纤长的手,就属于刚刚喊着“等一下”的那位女生。
应知安抬眸去看,发现这双手正巧按住快要闭合的电梯门。
电梯门缓缓打开,一个背着双肩包的女人映入应知安的眼帘!像是有一道光正好从女人背后打来,映照着她清瘦的轮廓和那温柔的笑眼。
“谢.....谢.....啊。”女人的声音也像是放慢了0.5倍数,可这样反倒让她声音的清脆和性感更加彰显!
“砰~砰~砰~”有什么东西在猛烈跳动!
应知安后知后觉,用手按住自己的胸脯,下一秒,手中的咖啡随着她的动作倾倒在她的白色的衬衫上。
应知安低头一看,发现咖啡倾倒的速度也被放慢!一点也不符合常识和力学!
什么鬼!应知安大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