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
白榆忽的睁开双眼,双目无神的看着天花板。
他睡不着……
白榆觉得他脑子可能是坏了,或者……干脆是这个世界坏了。
他竟然真的觉得白予安说的是真的!
叫他爸爸可以理解成是受白漾的‘教唆’。说什么穿越可以是别人教的。但在超市哭成那个样子,如果还是假的的话,那这小孩用来骗他实在是太大材小用了。
出门左转签家经纪公司,将来势必前途坦荡。
如果,或许,假设小孩说的是真的,那什么叫……‘没有妈妈,是爸爸和爹地的孩子’?
两男的哪来的孩子!
白榆从床上坐起来,烦躁的揉了把头发。
忽然他手上的动作一顿,整个人变的僵硬起来。
白榆想起一件事。
同性恋在华国不多,但也不少,他大学室友就是的。
恍惚间,白榆隐约想起,对方好像给他说过一件事——去年M国,有一例同性恋人通过科技手段有了孩子。
白榆木然的盘腿坐在床上,半分钟后,又重新躺下,将被子拉倒头顶。
太晚了,脑子不清醒,都出现幻觉了。
哪来的这件事。
白榆翻了个面,又把被子往头顶拉了拉。
然而他的大脑却并不配合他自欺欺人,白榆一闭上眼,脑中就开始给他全方位无死角的自动回放那天的记忆。
白榆绝望的闭上眼。
两男的确可能有孩子。
白榆掀开被子,侧过身看着旁边正睡得无忧无虑的小崽崽。
这也的确……有可能是他的孩子。
人与人的悲喜不能共通,白予安此时就完全感受不到爸爸的绝望,抱着玩偶睡得正香。
小孩子柔软的脸颊微微鼓起,毛茸茸脑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枕头上滚了下来,靠在白榆身上,偶尔嘴里还会发出一两声无意义的嘟囔声。
白榆死死盯着睡得死沉的小崽子看了半晌,心累的叹了口气。
白榆动作不算轻柔地把白予安重新抱回枕头上,又把白予安刚刚踢掉的被子给他盖好。
坐在床上犹豫了半天,白榆还是在床头留下一张便签后,轻声离开了屋内。
‘有事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白榆带上头盔手套,边驾驶着重机车往附近的亲子鉴定机构去,边觉得自己脑子里进水了。
他竟然为了这么离谱的事,凌晨往亲子鉴定机构跑。
他真是疯了。
* * *
一大清早的,太阳还没完全升起,鉴定机构的门却开了,不大的房间里聚集了不少顾客。
做鉴定的整个流程要比白榆想象中简单的多。
提交完样本后,他又额外出了一笔费用加急,再过一个小时就能拿到结果。
这个时间点,周围也没什么店铺开门。白榆干脆打算在鉴定机构坐一会,等结果出来再走,然而刚到休息区附近他就后悔了。
休息区的沙发上坐着的几位戴着墨镜,口罩,帽子,装备完善到仿佛下一秒就能无缝衔接跑去抢银行的老大哥们,齐刷刷的向白榆投来炙热的目光。
那眼神中带着三分震惊,三分诧异,三分同情以及……一分的看傻子。
白榆忍着内心的尴尬,冷着张脸缩在角落里。
他的那头白毛在一片黑压压的帽子里仿若夜空中的星格外突出。
白榆刚坐下来还没两分钟,就有一位工作人员走了过来,叫走了他正对面的男人。
被叫走的男的是个一米八几的壮汉,裸露在外臂膀上纹着夸张花纹,戴着一副大墨镜,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土匪的气质。
然而这位大哥刚走没两步就一个跄踉,完美的摔在了平坦的地板上。
咚的一声。
光是听就能感到一阵肉痛。
白榆:“。”
空气仿佛凝结了几秒,看着大哥慷慨就义的步伐,白榆能明显感觉到,周遭原本只有八分的焦虑瞬间涨到了十分。
白榆忍不住的想,如果白予安说的是真的怎么办。
他是一个坚定的单身主义者,别说结婚了,白榆连恋爱都不想谈。更别提现在直接跳过恋爱,结婚,忽然从天而降一个五岁大的儿子。
一想到他未来和一个人结婚生子这种事,白榆就感到一阵窒息。
“先生。”工作人员走到白榆身边轻声叫了句,见白榆没有反应,又稍稍加大音量,“先生?”
工作人员:“先生!”
“啊?!”白榆回过神来,猛地回头。
看对方终于有反应了,工作人员维持着职业化的微笑,附着身子轻声说道:“您的结果出来了。”
白榆:“……哦。”
白榆不情不愿的跟着对方去拿报告。
当医生把鉴定结果递给他时,白榆差点没接稳。
他脑子空空的拿着鉴定报告,从后门离开,不知道走了多远,才停下,一动不动的盯着手上的牛皮纸袋。
打开,还是打开?
半晌,白榆撕开密条,缓慢抽出了里面的纸张。
随着他的动作,鉴定报告上的字迹一点一点浮现了出来。
在报告的最末尾,猩红的字体醒目的标识着结果——【据现有资料和DNA分析显示,两份样本提供者存在生物学上的父子关系】
七月底的苏城,像个蒸笼似的,热的让人烦躁,但这一刻,白榆的四肢却无端的感到阵阵寒意。
这样的姿势不知道维持了多久,白榆回过神来,刷的一下把抽出来的鉴定报告塞回牛皮袋中,脑中嗡嗡的响个不停。
白榆扶着路旁的树干,肩膀微微前耸,一阵反胃感从心底涌起。
白榆强行把想要干呕的感觉给压了回去,转过头,透过橱窗的玻璃,他才发现他现在的脸色跟个死人一样。
白榆缓了下,把手伸到口袋里。
艹。
没带糖。
白榆舔了下发白的唇,靠在树上。
他有低血糖,平时会专门在口袋里装些糖果用来应急,这次出门太急忘了。
白榆缓了两分钟后才起身,准备先找个店买点吃的再回去。
低血糖弄的白榆脑袋里昏沉沉的,鉴定报告的事又像块石头一样,压在他身上,喘不过气来。
白榆的步子越迈越重,下楼梯时,他忽然眼前一黑,一个没踩稳,直直向前面摔了过去。
意识消失之际,白榆闻到了似有似无的男士香水的味道。
说不出是什么味道。
淡淡的。
但还挺好闻的。
“教授!”唐绪忍不住喊出声,惊讶的看着眼前朝宋时蔚摔过去的人。
这,不会摔到怀里去吧。
清晨熹微的阳光下,唐绪脑中没由来的冒出了一些早年偶像剧的场景。
现实和偶像剧不一样,‘男主’没有接住‘女主’,侧身避开了直面向他倒过来的人。
在白榆快要脸着地摔倒在楼梯上时,宋时蔚伸手准备拉他一把。
然而他还没碰到对方,手腕就被狠狠抓住,一股强横的力压着他的手腕向内侧翻去。
宋时蔚轻挑了下眉,垂眸看了眼拽着他的手腕踉跄着站稳了的小孩。
这属于好心没好报吗?宋时蔚随意地想道。
意识不清,白榆有些不舒服的哼了一声。
怎么拽不动?
白榆皱眉,本能的加大力度。
怎么还是拽不动?
白榆在困惑中艰难的把眼皮掀开一条缝,迷茫地看着面前的这一幕。
他正抓着一个人的手腕。
……抓的还挺紧的。
白榆下意识的拉着别人的手往上抬了抬。
刚还压根拽不动的手臂,这个时候顺着他的力气毫无反抗的被拉了起来。
……?!!
白榆把眼睛睁的滚圆,瞬间清醒过来。
“可以放开了吗?”一道低沉的声音在白榆耳边响起。
白榆的视线顺着声音往上走,一张陌生的面孔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眼前有着一双很漂亮的眼睛,眼窝深邃,眼角微微上调,透过镜片自上而下的俯视着他。
白榆触电般的快速松开手,背着身子蹭蹭往台阶上走了两步,窘迫的看着对面的陌生男人,“抱歉。”
可能是刚刚拽着他的原因,白榆的视线忍不住的往对方的手腕处飘去。
于是他就看见了对方微微卷起的袖口处,露出来的一片青紫的指印。
白榆:“。”
白榆僵硬的移开视线,恰巧正对上了唐绪奇怪的目光。
我刚刚是不是正抓着他的手腕来着的……
白榆吞咽了几次,瞄了一眼对面的男人。
如果我说我不是故意的……有人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