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疗得很成功,庄见师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习武的身体异于常人,是料想中的结果。
天亮之后,辞别冥玲,她并没有立即上山。
兜兜转转,拐入一个偏僻的小巷。
空地出现一个黑袍护卫。
庄见师:“去准备一下,我们择日回芜苏。”
“是。”说完,黑影消失在原地。
随后理了理衣袖,若无其事离开。
好歹也是一派的少掌门,出门怎么可能不带暗卫。之前一直在敛阳住着,怕生嫌隙就将他们留在了山下。
只要不在山庄里面,暗卫都会在不远处跟着保护。
等回去收拾好行李,在山下多玩几天,正好给山上几个小家伙带点礼物回去。
郃州,以后估计都不会再来了。
庄见师眼前忽然浮现出一张脸,静默冷然,穿着橘色橙色的衣服,却说着冷冰冰的话。
夏临霜啊,以后也不会再见了。
回去不想麻烦众人,庄见师在镇上随便找了间小店对付早饭。
她在山庄待得有一段时间了,看门的守卫大大方方将她放了进去。
在前峰等了一会儿,弥巧亲自来接她回去。
弥巧:“少掌门可算回来了,您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庄见师知道她在说什么事,旋即道:“庄主吩咐的事,见师不敢忘,只是门内有急事,不得不下山处理。”
下山之时她先与门内人碰头,这样就算山庄派人去核实也有理由。冥玲身份特殊,万不能被人查出她们二人来往。
可是,她这过的是什么日子呀?日日催,生生像个欠钱不还被追债的。
敛阳的报酬果然不好拿呀!
庄见师无奈的在心中吐槽起来。
弥巧:“没忘就好,庄主说,愿意宽限两日。”
庄见师轻挑眉梢,有些意外,说宽限就宽限,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这边都准备收受收拾走人了。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是她并没有说出来,表面上还是要维和两派之间的关系。
庄见师微笑道:“替我谢谢庄主。”
算了,一会儿去碰碰运气。
弥巧:“是。”
二人一路上没有再说什么。
午饭过后,弥巧就不知去向,只剩秋月在一旁伺候。
庄见师换了身衣服,抬脚朝门外走去。
秋月连忙出言询问:“少掌门可是要前往主卧屋。”
“嗯,有什么事吗?”庄见师后过头来,不紧不慢问道。
秋月:“这个时辰少主并不在别院。”
庄见师微微歪头道:“她出去了?”
莫不是知道一月之期降至出去躲了吧,可是这一月期限是她与庄主的约定,她是如何得知的。
秋月点头解释道:“今日是庄主夫人的忌日,少主不会这么早回来的。”
庄见师:庄主夫人?就是夏临霜的亲娘,据说生她的时候难产死了。
秋月补充道:“每年的这个时候,庄主都会让少主去祭拜先夫人。”
庄见师折了回来,到院中的石凳上桌下,“你家少主几时走的?”
“辰时出发。”秋月一直关注着主屋的动向,所以当被问及能很快回答。
到现在差不多就是三个时辰,这么说来庄主夫人的葬身之地有些遥远。
庄见师:“那你们少主几时回来?”
秋月:“日落以后少主才能回来。”
“才能回来?”庄见师精准捕捉到了关键词,这话的意思是,她日落之前不能回来。
“为什么?”
秋月摇了摇头,说:“此事说来话长,因为少主出生的时候是脚先出来,导致夫人难产力竭而亡,所以庄主命少主在忌日的时候去夫人坟前赔罪。”
庄主夫人的事迹她略有耳闻,这位庄主夫人据说是一位女中豪杰,年轻时走南闯北锄强扶弱,武功也是一等一的好。
她与敛阳山庄庄主也就是夏临霜的父亲夏承靖的感情极深,是江湖中难得的佳话。
之前她就听闻,敛阳少主之所以不出来露面,是因为她并不受这位父亲宠爱,空有少主之衔。
可是来到山庄之后,她发现夏临霜也不闲呀,这说明手上还是有权力的,并不全如传闻所言。
“赔罪的方式是?”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秋月:“罚跪。”
庄见师心中咯噔一下,果真如此,“跪多久?”
秋月:“一整天。”
闻言,她有些吃惊。
“跪上一整天,腿不是要废掉。”难道说她的腿疾是这么来的,好歹也是亲生女儿,就这般搓磨。胎位不正,也不能怪孩子,又不是她想这样。
习武之人跪上一整天也会难受,更何况是小孩子。
秋月:“之前是跪上一整天,后面少主的脚出了问题,就变成好的时候跪着,不好的时候就变成站一整天。”
什么?跪不了,还让人家站着。再好的腿也经不起这样的蹂|躏,这个庄主怕不是脑子有病。
“也就是说,她整整跪了差不多三个时辰。”庄见师气的想骂人,哪有亲爹这样干的,奈何人家武功高强又不能打上去,她气的牙根痒痒。
秋月:“是的。”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气愤之余,庄见师还是要认真求证,以免被人当枪使。
秋月:“整个山庄的都知道,不是什么秘密。”
这么轻松就说出来,显然是习以为常。
难产致死,所以祭日也算夏临霜的生辰之日。
所有人都知道,好家伙,身份尊贵的少主,在自己生辰之时罚跪一整天,底下人不看笑话才怪 。
夏临霜今年不过十六七岁,初次有腿疾是12岁,按照夏承靖脾气怕是不会轻易饶过,可想而知,小小年纪就被罚跪,从来没有一个像样生辰。
从记事开始就被迫承受自己是一个‘杀人犯’的事实,夏临霜这十几年是怎么撑过来的。
她究竟受了多大的委屈,庄见师都不敢细想。
怪不得她接手医馆事务之后,从来没有听说要给敛阳山庄少主送生辰礼,竟是这种不堪的理由。
她越想越气,宽袖之下藏着的拳头紧了紧,连带着对山庄庄主的印象都变差了。
胎位不正,大人孩子都有危险。就算当时环境不允许,或者遇上庸医,导致脚先出来,也不可能怪孩子。
尚未出世的婴儿哪里知道什么。
怪不得说他们父女俩的感情不深,一天尽整这些没用的东西,感情能好才怪。
这么看来,夏临霜的脾气算好的。如果是我,怕是要搅个天翻地覆才肯罢休。
这是什么破爹?倒贴都没人要。
不好好照顾媳妇留下的唯一血脉就罢了,还一天天的整些......自己听到只有这一件荒唐事,那她没听说的呢?岂不是更多。
说不定隔三岔五就有人在她耳边说:你娘就是你克死的之类的。
怪不得夏临霜对她的态度那么差,每年都被折腾,这哪里是被宠坏的大小姐?这是缺爱的小可怜。
想想之前自己还私下编排她,庄见师十分懊悔。
这时间眼看就要到了,要怎样才能让她松口?要是自己再耐心一点,就不会搞出这样的乌龙。
之前送上来的册子也没提到,种种迹象都将夏临霜引向桀骜不驯,我居然一点都没怀疑。
她命人去办的事弥巧必然如实汇报,送来的东西是得到夏承靖首肯的,这样就解释得通了。
哪有人天生就坏,更何况她只是防备陌生人。
什么破爹?庄见师忍不住又骂起来。
秋月看着庄见师脸上表情逐渐变得冷起来,低声提醒道:“所以少掌门还是晚些去,或者是明天再去。”
庄见师敷衍的嗯了一声,起身朝屋内走去。
砰的一声,房门被踹开。
秋月:少掌门,这是怎么了?突然就发脾气 。
傍晚。
弥巧刚从外面回来就被派了活。
庄见师的声音从屋内传出来:“去找个炼丹的药炉来。”
弥巧:“是。”
此时当然是交由王盟去办。
弥巧:“刚才有人来过?”
秋月摇了摇头,示意没有。
那就奇了怪了,少掌门如此和善的一个人,今日怎会如此?就好像有人招惹了她。虽然没有迁怒于她们,可是明显感觉此人很不高兴 。
找药炉过来应当是要炼制丹药,她本来还想说可以去药房,可是庄见师语气听着没有起伏,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也就没有多说。
让她们去寻就寻吧,后面少什么东西再让人去拿就是。
王盟办事速度很快,不多时就从药房端了一个药炉过来,平成人腰处。
命了两个人抬过来。
王盟试探道:“少掌门这药炉?”
庄见师:“抬到房里。”
王盟:“是。”
庄见师摸了摸,心道,是个好药炉,可惜了。
放置完毕。
庄见师:“行了,下去吧。”
几人退出房中。
床上躺着一件衣服,橙黄色,是之前从夏临霜那里讨来的。
既然晚上要见她,穿上她的衣服,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顶着烈日,夏临霜跪的笔直。
墓碑前面只有她一人身影,汗水从两颊流下汇聚到下巴处,滴到地上。
这里埋着的女人是她的母亲,那个未曾谋面,就让自己背负罪恶十七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