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渊筷子一顿，敏锐地察觉到师尊有点不一样，以前语气也是冷的，但不会让人听出情绪。

而今日，似乎夹着一丝不悦。

很淡很浅，以至于让他以为是错觉。

不过转念一想，师尊本来就不喜欢他贪食五谷，想来应是多吃了两口惹师尊不高兴了。

于是放下了筷子。

“阿渊不吃了吗？”秦恤阴柔的脸庞添了几分诧异，明明刚才吃得很香的。

度渊说：“不吃了。”

“为何？”秦恤抿着唇看他，表情有些紧张，“刚才……不是挺喜欢的吗？”

度渊摇头：“是挺喜欢的，不过修仙之人不应贪食五谷，浅尝几口即可。”

“这样啊。”秦恤微微歪头，垂眸看着满桌早点，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那我也少吃点好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澹台青怜睨了他一眼。

坐在旁边的弟子一直留意着这边，听到他们都说不吃了，蹭地一下站了起来：“那多浪费啊，还剩好多呢，我们拿去吃了吧。”

“嗯。”秦恤唇角勾着，面容柔和。

小弟子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又说句：“秦公子做的早点真的很好吃。”

坐在旁边的那些小弟子都是杨平舟带来的。

正巧杨平舟路过，听到这话，怒气冲冲地走过去猛敲了他们一顿脑袋。

心里那叫一个气！

连三个没有灵力的公子哥都知道的事，他的弟子却什么都不懂，还捡人家吃剩下的！

弟子被打也不怂，笑嘻嘻地把那些糕点递到杨平舟面前说：“长老，真的很好吃，你也尝尝。”

杨平舟冷哼一声撇开头，“要吃就赶快吃，准备出发了。”

说罢，端着一碗清粥去另一张空桌坐下。

秦恤做的早点不少，但胜在杨平舟带来的弟子多，整整五个，而且还是长身体的年岁，一人一口，再多的早点也没了。

吃完后，他们凑向了秦恤，问：“秦公子，你们来剑牢山是干嘛的？”

秦恤还没来得及回答，另一位弟子便替他答了。

“还用问，当然是来寻神剑的啊！”

替他回答的那位弟子刚吃下糕点，还未吞下去，说的话很是含糊。

但与他同行的弟子却听懂了，点着头说：“也对，这剑牢山除了剑也没别的东西了。”

正聊着，坐在另一边的杨平舟就放下碗了，回头瞄了眼刚放亮的天，提起剑就往外走。

“该上山了。”

临走时，他敲了敲桌子，示意弟子们赶紧跟上，而后便大步往外走。

转眼就出了客栈的门，不见身影。弟子们见状，也急忙带上东西跟了出去。

“长老，等等我！”

秦恤侧头看着他们匆忙的身影。

其中一人回头，正是那名嘴里还吃着东西的弟子：“你们也要在酉时上山啊！”

说出的话依旧很含糊。

秦恤笑着回应：“好，山上见。”

度渊也看向门外，那些弟子已经跑得没影了。

他问：“他说了什么？”

秦恤摇了摇头，实话道：“没听清。”

度渊：“……”

倒是站在柜台后面的掌柜开口了：“他让你们在酉时之前上山。”

“为什么？”秦恤问。

其他两人也看向了掌柜，眼中带着同样的疑惑。

“这座山的山雾很奇怪，只会在酉时散开，别的时辰都上不去。”掌柜故作神秘道。

秦恤脑子转得很快，又问：“现在不过是辰时，离酉时还有五个时辰。”

“而且，这里看着离剑牢山不远，走过去也就一个时辰，为何现在就要出发？”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掌柜说，“这剑牢山虽没有以前霸道，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

“往前再走几步就全是禁制，禁制要解，解禁制要花时间，不早点出发怎么能在酉时之前到达呢？”

“而且这山雾不是每天酉时都会散。”

“得要每个月的十五，错过了就要等下一个月。”

掌柜越说越紧促，仿佛时间紧迫，再不出发就晚了！

但听的人却无动于衷，一脸冷淡，唯有秦恤像听进去了一样，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不过依然没有要出发的意思。

掌柜：“……”

罢了，等会儿他们就该急了。

掌柜背着手上楼，准备去检查一下店小二收拾好的客房。

然而等他走了一圈下来，他们三人还在楼下坐着。

掌柜：“？”

掌柜懵了，平时这个时候客栈早就没人了，今天倒好，还有三位。

他都怀疑刚才那段话有没有说出口，还是他们听岔了？

不然怎么这么不急！

掌柜看着他们思忖片刻，到最后还是忍不住确认道：“三位公子是要去剑牢山的吧？”

“嗯。”度渊点头。

但还是没人行动。

“……”掌柜彻底无言了。

-

一直等到下午。

离酉时还有一个时辰左右。

掌柜才见那辆停在后院的白玉马车，慢悠悠地驾了出来。

而那三位如玉一般的公子哥，则不疾不徐地从楼上下来，出了客栈，上了马车。

看着白玉马车摇啊摇啊地走了，掌柜不解地摇了摇头。

真是三位怪人。

马车慢慢悠悠地摇晃着，不颠也不震，很舒服。

晃得度渊眼睛都要闭起来了。

这回他有意不想睡，强撑着眼皮，撩开马车的窗帘往外看。

剑牢山离客栈真挺近的，看起来一个时辰的路程，实际半时辰就到了。

当然，也可能是马车行驶得快一些。

离得远还没发现什么，一靠近就感觉哪哪都不对劲了。

这座山……竟然是一整座山都笼罩在浓雾当中，连山脚也是。即便人已经在山脚下，也看不清山的模样。

澹台青怜似乎也察觉到什么，撩开车帘看了出去。当看到面前的浓雾，眉头不自觉蹙了起来。

如若是看整体，其实山脚的雾还不算浓，起码能看出里面种了许多树，是深绿色的。

但一抬头，半山腰以上的部分就彻底隐在雾中，什么都看不见。

不再是浓雾的状态，更像是……这座山被分成了两半，上面那半几近透明，有种要消于雾中的感觉。

远远看过去，那里就像是本来就什么都没有，只有白雾和云。

“啊！是秦公子他们！”

最先离开客栈的杨平舟正在克服最后一道禁制。听到小弟子的惊呼声，回头看了一眼。

还真是那辆极为惹眼的白玉车架，正缓缓地行驶过来。

“秦公子他们好厉害，明明一路上都没碰到，这么快就追上了！”小弟子激动道。

杨平舟冷哼一声：“能有什么厉害，运气好罢了！还真以为什么人都能进剑牢山啊？前面那些都是小禁制，等会儿他们就知道厉害了。”

杨平舟一边叨叨着，一边使出灵力破开面前这道空气墙。

他已经在这里卡了一个多时辰，再有半个时辰山雾就开了，若是再不进去，就只能等下个月了！

正努力着，两匹高头大马忽然从身边路过。仿佛看不见那道空气墙似的，大摇大摆地……就晃进去了？

努力了一个多时辰的杨平舟：“？”

这算什么？

弟子们：“……”

果然，秦公子他们真的很厉害！

五名弟子甚是震惊，想说点什么，但一转眼就看到长老那猪肝色的脸，顿时不敢吭声了。

他们尊老。

怕伤了长老的自尊心。

霎时间，周遭静默得像死了人一样。

还是杨平舟憋着一股气，率先开口：“还不快走，等着禁制再次关闭啊！”

方才马车过去，空气墙并没有合上，反而留了个大洞在那。等杨平舟领着一众弟子穿过屏障，空气墙才迅速融合，重新落下禁制。

马车还在前面慢慢悠悠地走着。

“长老，你说他们是怎么进来的？也没看秦公子下车呀。”一个弟子问。

杨平舟冷哼一声，下意识想说靠运气。但一想到方才受了人家恩惠，这会儿却怎么也说不出那样的话了。

老脸刷地一下红了。

“还能为什么，那辆马车本就不平凡，能破一些禁制也……正常。”

正常吗？

他也不知道，他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马车。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公子哥，这样奢华的东西，连太虚门都拿不出来吧？

其实像杨平舟这样想的人并不少，只要是有点威望的门派修士，都会瞧不起他们。

一是感觉不到他们的灵力波动。

二是白玉马车不是普通人家能拿得出来的，两者一结合，自是当他们来游玩的公子哥。

不过也正常，度渊本来就没有灵根，自然是没有灵力波动的。

而澹台青怜即便落下神坛，也还是神，普通人怎么能感受得到他的灵力？

至于秦恤……从来就没使用过灵力。

山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了，大家都站在山脚，等着山雾散开那一刻。

马车往前行了一小段路便停下了。

此时山间很是安静，显得马车行驶的声音很大，原先在里头的人纷纷看了过来，见马车下来三个没有灵力的替死鬼。

人群中的某些人都露出了异样的笑容。

有些地方就是需要替死鬼来探一探路，否则让他们自己折在里面，反倒是天地的损失。

毕竟他们活着还能为这个世界做贡献。

而那些无能的人，就只能为他们所用。

澹台青怜扫了眼山脚下的人，似乎是没想到有这么多人，眉头蹙了起来。

剑牢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随便了。

怎么什么人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