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毫无预料的吻,文卿沄错愕地后退了一步,沈垶宸还未松开的手也随之收紧了些许。
而文卿沄就像只受了惊的小猫,下意识地别过脸,赶忙将手中果茶的吸管咬住。
沈垶宸是个专攻人心理防线的主儿,就像他此刻丝毫不留空隙地迈步侧身,再次正面对着文卿沄。
即便文卿沄又躲了一次,但还是逃不过这被灼热视线紧锁的命运。
余光间,文卿沄能清晰感受沈垶宸那得意的痞笑嘴脸。
妍妍平日里的警示言语,此刻在她脑海里不断闪过。
而最经典的便是——学习和皮囊只是他的滤镜,回归这个人,没脸没皮,桀骜轻狂,一身毛病。
看着文卿沄这满是怨念又含羞的神情,沈垶宸轻笑着理直气壮道:“别好像我占了你便宜似的,这也是我初吻呢。”
文卿沄再次别过迟迟不见褪去绯红的脸,冷声道:“鬼信。”
“沈垶妍肯定也跟你说了,我之前谈的还没两月就掰,根本到不了这一步。”沈垶宸还有理有据道。
文卿沄愤愤地,“这才第一天。”
“不能这么算。”
沈垶宸牵起文卿沄的纤细小手,掌心轻轻松松就将其一整个包裹住,缓声继续道:“我喜欢你可不是第一天,起码得追溯到去年,初雪的时候。”
顺着话,文卿沄立马思绪就被拉入回忆。
这一刻她才恍然醒悟,沈垶宸满嘴冠冕堂皇的所谓“师德师风”与“责任感”,根本就是别有用心。
而她,之前竟丝毫没有察觉。
文卿沄反驳道:“照你这么说,不都是互相喜欢了才会在一起。”
“那可不一定。”沈垶宸望向那快要抵达的卡丁车入口,道:“也有先在一起,再看喜不喜欢的。”
“这顺序就不对。”文卿沄仍微低着头含着吸管,小声嘀咕道。
“实践证明,顺序确实不对。”
逻辑鬼才沈垶宸总能精准捕捉,并自行理解其意,又是那轻浮且不要脸的言语,“照这说法,你喜欢我也不是第一天喽?”
讲不过的文卿沄,气鼓鼓道:“谁喜欢了,你考核还没过呢。”
沈垶宸故作正经地点了点头,郑重道:“懂了,所以考核的评判重点,在‘情感体验’这一模块上。我会努力早日达成指标的,还请文同学稍安勿躁。”
“……”
文卿沄无语地白了一眼身旁这位道貌岸然,又在胡说八道的家伙。
还请她稍安勿躁?
这简直就是倒反天罡!
他是怎么做到脸不红、心不跳,还如此一本正经不要脸的?
占了上风的沈垶宸,不依不饶地故意挑衅道:“所以,文同学刚才的初吻体验,感觉怎样?能给我加点分不?”
面对这不堪入耳的言语,脸皮本就薄的文卿沄,可真是要被玩坏了。
这没什么杀伤力、软软的声线,听上去仿佛羞得都快哽咽了,“不怎样,扣到负分。”
“那我是很有感觉呢,我这边给你加到满分。”
沈垶宸溢于言表的欢喜和挑逗,简直不要太过明目张胆。
他那浑身散发着桀骜的猖狂,令文卿沄实在难以应对。
急得她羞怒交加,放下狠话:“不跟你玩了!”
沈垶宸强忍着快要收不住的粲然笑意,“别不跟我玩啊,双人卡丁车我可都约好了。”
就在文卿沄怨怨嘟囔“你自己玩去”的同时,沈垶宸已经将头盔给她戴上了。
隔着挡风面罩,文卿沄看着正微低下身,在给她调节松紧的沈垶宸。
沈垶宸总能如此直观,且毫不掩饰地流露着自己的内心。
或许是隔着面罩的缘故,文卿沄第一次这般平静地,细细打量着沈垶宸的眉眼。
起初,在剑眉和高挺鼻梁的影响下,沈垶宸的肃目尽显深邃,只给人一种强硬的轩昂,时刻散发着独断的距离感。
“沈老师看女生的第一眼是看哪?”
——眼睛。
——卿沄的眼睛,就很好看。
而她,又何尝不是呢?
此刻,沈垶宸长而密的睫毛下,染上了笑颜的双眸,像是镀了一层潋滟的水光,如水墨画般透彻,不掺丝毫杂色,清澈见底。
从眼角至眼尾,双凤线条柔和流畅,伴着他身后拨开了云团的阳光,似山顶涌入低谷的涓流,泛起阵阵水雾。
沈垶宸的五官是那种随便单拎出来都无可挑剔的存在,任何机位角度都挑不出瑕疵,实在俊美得不可方物。
但仅限于静止状态的他。
沈垶宸轻敲了一下文卿沄的头盔,微勾起嘴角,又是那居心不良的痞笑,“你开,也让我体验一下坐副驾的感觉。”
说完,他便一抬脚坐进了副座,抬手将文卿沄拉近。
要不是两人都戴着头盔,就沈垶宸这举动,估计文卿沄的双唇又要不保了。
文卿沄作为驾照还未到手的预备选手,面对这刚起步就是长拐坡的山野车道,自然是小心翼翼地踩着刹车,一整个绝对的谨慎驾驶。
浓密乔木的树荫将这盘山的露天车道覆盖,穿梭于林间的清凉,只叫人舒心惬意。
坐在副驾的沈垶宸,正悠闲地举着手机拍着vlgo。
他唯一别扭的,便是那蜷缩着无处安放的大长腿。
驾驶员文卿沄始终淡定地开着她的“姥爷版”卡丁乌龟车,丝毫不被身侧接连不断的超车和喇叭所影响。
直至开到一地处背风坡的植被稀疏路段。
在无遮挡的明媚天空下,烈阳才浅露出尖尖角,一直慢悠悠处于观光状态的文卿沄,面对这“肉眼可见”的紫外线,突然提了速。
文卿沄一改昔日的温柔,浑身都是被紫外线所激发出的杀气腾腾。
这骤变的气场,令坐在副驾驶、一路上都悠闲拍着vlgo的沈垶宸,略感意外和惊讶。
“可以啊,文卿沄。”沈垶宸也一下就来了劲,指着前方距离不远的卡丁车,喊道:“给我超他!”
但好景不长,没过多久,车速又恢复了开头的懒散。
沈垶宸多少有些没搞懂,侧头看向文卿沄,疑惑地问道:“怎么突然慢下来了?”
文卿沄双手握着方向盘,缓缓道:“没太阳了。”
面对文卿沄这简短而认真的回答,沈垶宸无奈又哭笑不得,“搁着你这是太阳能的呢?”
而文卿沄接下来的回答,令沈垶宸无法反驳。
“开慢点,划算。”
“你若是喜欢,再约一次不就好了。”
沈垶宸活动了一下缩久有些麻的腿,摘下头盔,整了整他有些被压塌的头发,侧头看着文卿沄,轻笑道:“不过这儿好像还有别的项目。”
“这里风景还挺好的。”文卿沄的语速就像她的车速一般,不紧不慢,淡然自若。
沈垶宸明目张胆地将脑袋靠了过来,切换手机前置摄像头,继续捣鼓着他的vlgo零件。
见文卿沄没有任何抵示,更是肆无忌惮地抬起手,身子贴得更近了些,“第一次约会要合影打卡一下,好存档加分。”
“麻烦沈老师戴好头盔。”文卿沄嫌弃地动了动被沈垶宸靠着的右肩,无奈道。
天生反骨的沈垶宸,完全没有要听话的打算,浑然沉静在自己的世界里。
甚至毫不收敛地搂过文卿沄的肩,还扭头吸了一口,“你身上总有股香香的味道。”
此刻的文卿沄,真想一脚把身旁这位臭不要脸的东西踹下去。
握紧了方向盘,忍无可忍道:“待会我直接打车自己回家。”
沈垶宸“噌”地一下就坐直了身,戴上他抱在怀里的头盔,一整个老实了。
抵达终点后,文卿沄脱去头盔便下了车,解开发绳重新将头发束起的同时,一点没等地直接就往回走着。
见文卿沄来真的了,沈垶宸赶忙追了上去,指尖才刚触到手,就被文卿沄一个拉开身距给甩开了。
在这期间,沈垶宸经历了好几次牵手失败。
不过,沈垶宸从来都是个不依不饶的主儿。
马上又挨着凑近,直到文卿沄的右侧只剩栏墙无处可去。
强行成功拉到小手后,沈垶宸的两眼珠子,更是丝毫没从文卿沄那臭臭的脸上挪开。
文卿沄生起气来也是永远没啥杀伤力。
没过多久,就被沈垶宸这嬉皮笑脸地给盯泄了气,无奈道:“你别总那样开玩笑。”
沈垶宸仍然还是那副皮实的德行,笑道:“好的,下次不敢了。”
或许是过了午睡的点,很明显的人流量逐渐多了起来。
野营基地除了停车场以及大草坪区域,其实更主要的是后面的北郊山。
上山的路线很多,有公路、人行栈道、石梯,而卡丁车由于是盘山建的车道,所以此刻的他们已经算是在半山腰上了。
玻璃桥将两边的山谷相接,文卿沄止步于中部,依着护栏,俯视谷底的梯瀑和被绿植遮挡些许的潭水。
沈垶宸同文卿沄并排着,指了指谷底,“那有漂流。”
“不是新开发么?这么多项目。”
文卿沄作为半个本地人,北郊区还是她第一次来,按这样的开发规模,已经可以算作景区了。
而且她也并没看到沈垶宸所说的那种,传统意义上的“野营基地”。
“那北郊山前头的这些设施倒不是刚完工,也有两三年了。”沈垶宸缓缓解释道:“得先过了这玻璃桥。”
文卿沄马上便转了视线,便对面的山看去,“野营基地?”
“嗯,对面其实是一小型山地草甸,我是营地还没竣工前去的,风景还可以,不知道现在怎样了。”
被沈垶宸这么一说,文卿沄提了兴趣,“淮市竟然有草甸。”
“这里毕竟挨着丰市,要不是没通隧道,去丰山只需翻两座山。”
沈垶宸牵着文卿沄朝对岸走着,继续道:“那两座山,常有不少驴友攀野道探险,随着打卡的人越来越多,那片草甸便被开发商看上了。”
山谷里的风带来阵阵凉爽,这种远离城市拥挤的地方,一切看上去都是那般悠闲、自在。
也正如沈垶宸所说,许多人走到玻璃桥尽头后便原路返回了,在前往草甸营地的路上,又刷去了一波人群。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沈垶宸轻描淡写道:“因为这整个北郊景区,都是我姨丈开发的。”
“这……”文卿沄明显震惊地沉默了许久。
这也令她想起,沈垶宸的妈妈是做房地产开发的,早期将各大楼盘及房价抬上了一个新高度,淮市的楼市更是常年处于泡沫化。
随着近几年房价的有所变动,这些赚得盆满钵满的开发商早已全身而退,可谓是人人喊打的境界。
她本不太清楚这些,那还是一次偶然,听到父母谈论十几年前在淮市购房的事,幸亏他们家买得还算早,隔年才开春,整个淮市的房价就直线上涨到不可控制的地步。
由于沈垶宸提过他妈妈的事,于是当她听到“陈恩琦”三个字时,便记得比较清晰。
如此说来,淮市好大一部分的房地产以及旅游业,都被沈垶宸妈妈一家子所掌控。
这实在是……离谱……
文卿沄不免深吸一口气,“你还有姨姨啊?”
“嗯,四个姨一个舅,我妈排第五。”沈垶宸像是想起了什么,“我亲戚可不少,逢年过节还是挺麻烦的。”
“哇,那你外婆生了六个呀。”文卿沄惊叹道:“我就两个舅舅。那你表兄什么的不也很多了?”
沈垶宸甚至微皱起眉,掰着手指头算了起来,“大姨三个、二姨一个、三姨两个、小姨两个、舅舅两个……加我共计十一个,其中表姐五个、表哥两个、表弟三个。”
“厉害。我两个舅舅都只生了一个。”
“独生好啊,生那么多干嘛。”
从小在各大亲戚嘴下□□过来的沈垶宸,语重心长道:“前年我外公做个手术,为点钱闹分家,甚至差点在医院打起来,最后基本都是我妈和小姨担。说是出力,其实每天都是我外婆一人守夜,他们连请个护工都要讨价还价。天御墅府那套房是我妈留给二老养老的,他们一个个的别提多惦记了。子女多,是非多,只不过沈家都是知识分子,比较讲究表面工作,其实也半斤八两。”
文卿沄认真地点了点头,轻声总结道:“这就像一个和尚挑水喝,两个和尚抬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的故事。”
才正经没多久的沈垶宸,眯眼坏笑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以后咱们生两个?”
这一次沈垶宸有了经验,将牵着的手紧了紧,令文卿沄怎么也甩不开。
“沈垶宸!”文卿沄恼羞成怒地瞪着沈垶宸。
“是不是又想说,不跟我玩了?”
“我要回家了!”
沈垶宸笑着抬手挠了挠文卿沄的头顶,一点不带怕地,安然自若道:“那可不行,我今晚订的餐不能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