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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轮辘辘,缓速前进,有了刚才的教训,老忠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以防路边再蹿出个什么妖怪来。
马车内,盛茗雅紧攥着手帕,不敢抬头看金夕夕一眼。衡都贵女中也有作风彪悍的将门之女,比如她的手帕交杜威将军的女儿杜英娥,还有王后那个骄横跋扈的侄女卫乐儿。但她们也就是脾气大嗓门大,喜欢舞刀弄剑,和许多文秀的贵女处得不好。
像金夕夕这样有着强烈的报复心,直白毒辣到让她心生惧意的还真没见过。
金夕夕见她久久不说话,又坐得离自己比之前远了好多,不由弯了弯嘴角。
“茗雅,你现在是不是很怕我,觉得我很残忍?”
盛茗雅背心发凉,却很实诚地点了点头。
“那个人既然是惯犯,想必以前还坑害过不少人。”金夕夕不能让她心中对自己产生芥蒂,遂解释道,“一千两足够他找个好大夫接骨了,我此举不过是给他一个教训,也是借机敲打一下那些想和他一样做的人。”
“我知道……可是……”金夕夕说出自己的理由,盛茗雅表示能够理解。坏人受惩罚是能大快人心,但目睹受害者突然变成施暴者,尤其还是自己身边的人,她一时间不是很能接受。
“也不单是因为这个,其实我想震慑的是另外一个人。”金夕夕微微皱起眉,“今后离那个世子远一点,他恐怕对你不怀好意。”
“啊?”盛茗雅惊讶地侧头看着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说。
“你不觉得他来的太巧合了一点吗?他既然知道那人是惯犯,为什么以前不管,偏偏这次就要正义凛然的出手了?而且据我观察,他到场后和那泼皮几次眼色交接,我掏钱之后,他脸色反而很奇怪,频频向那人示意什么。”
结果那家伙利欲熏心,段斐准备好的手段一样都没用上。
盛茗雅也不傻,回想一下,段斐有的地方确实表现得略为刻意:“你是说,那个人可能是段斐故意安排的?他为什么这么做?而且他也不知道咱们会打那儿过呀!”
“当然是因为他喜欢你啊!八成是想用这种蠢法子取得你的信任和好感吧。”金夕夕用看傻瓜的眼神看着她,“长宁侯府马车样式又不十分特别,他隔着老远,怎么就觉得车上会是你,如果不是一直注意着,你觉得他能来的这么快?”
盛茗雅脸一红,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生气,心里不禁对段斐生出厌恶。没有人会喜欢一个对自己使手段的人,更何况她心里早就有别人了。
金夕夕又道:“如果他堂堂正正地追求你也就罢了,但用上这种骗人的下作法子,我便不能容他。这次他失算了,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想出什么更缺德的招数。你出门在外记得别落单。”
她眉峰飞扬,本身就是凤眼,眉头微微一皱,颇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
“以后觉得有不对劲的就告诉我,不管是作为你嫂子,还是作为你的朋友,我都有责任保护你。”金夕夕为人十分护短,一旦把谁看作自己人,就绝不容许别人再来算计。
盛茗雅愣了一下,脸上再度浮起笑容,原来她是为了保护自己才那样做的。她又坐回金夕夕身边,抱着她手臂。
“夕夕,你对我真好。”盛茗雅心中暖洋洋的,仿佛乌云被她这两句话拨开,又见煦日晴空。
没想到长这么大除了父兄以外,第一个给她安全感的竟然会是个女孩子。
两人到了最好的酒楼仙人卧,顾名思义,仙人到了这里也醉卧其中舍不得走。不过经常来这里的贵族子女总结过,这仙人卧最大的特色不是酒好也不是菜香,而是它的价格最贵。
所以久而久之它就成了纨绔子弟们最爱来吃饭喝酒宴饮清谈的地方。
盛茗雅也经常来这里,掌柜和小二都认得她,两人刚一走进去马上就有人来招呼,将她们领进雅间。
小二拿着菜牌进来,一面添茶,一面请她们点菜。
“夕夕,你喜欢吃什么呀?”盛茗雅对这里熟,想要给她介绍菜品。
金家的大小厨房汇集了各国各地的名厨,就没做过不好吃的东西,金夕夕从小不知道挑食为何物。
她托着下巴想了一下,摇了摇头道:“我没有特别不爱吃的,也没有特别喜欢的,把你们这最贵的菜一样上一道吧,我都尝尝看。”
小二瞪了瞪眼:“公子,我们这最贵的招牌菜品有十二道,都在一百两以上,您二位吃得了这么多吗?”
他知道盛茗雅是长宁侯府千金小姐,平时那些膏粱子弟来喝酒动辄几百上千都很正常,不过现在他们就两个人,花一千多两银子吃一顿饭也太奢侈了吧?
金夕夕没有浪不浪费的概念,不耐烦地一拍桌子道:“说了只是每样尝尝味道,谁知道好不好吃呢?难道遇上不好吃的菜我还必须勉强自己吃下去?快去快去,我要饿死了。”
小二怕得罪客人,只好陪着笑脸,唯唯诺诺地退出去了。
盛茗雅笑道:“其实我们两个人,确实也不需要点那么多菜呀,要是被哥哥知道,肯定又要在你耳边唠叨半天,他那个人最是节俭。”
长宁侯府能多一个人宠着她,盛茗雅求之不得,所以她希望金夕夕和盛云奕能好好相处,千万不要闹掰了。
金夕夕点点头:“以后咱们在外花钱尽量别让他知道,免得气死他。”
盛茗雅向她说起了盛云奕的一些习惯,比如身上从不带超过十两银子,不衣锦着缎,不出入烟花之地,身边只有两个小厮,从不要丫鬟服侍。
金夕夕越听越是可怜他,一个侯府公子,把自己弄得和苦行僧似的清心寡欲,连他们金家体面些的家仆都不如。盛茗雅说他这样做的理由是约束自身,免得养成纨绔子的陋习,实际上就是穷的舍不得花钱吧?
但他对家人又很好,据她所知,他瞒着长宁侯父女赚的那些钱差不多都是花在他们身上的。
“你哥哥很疼你。”金夕夕忍不住有些嫉妒,这世上有的东西无法用钱买到,“他有十两银子,就可以为你花十两,而我的哥哥,也可以为我花十两,但是他们有一百两,一千两。”
她有许多哥哥姐姐,但她出生的时候他们都已经成年了,有了各自的事业和家人,只能分很少的爱给她。而且因为年龄相差太大,他们对她的宠爱更像长辈,而不是平辈。盛云奕对自己妹妹的这种宠爱,她连想都不敢想。
“当然了,那是我哥。不过等你嫁给他了,他会对你更好的。”盛茗雅也觉得自己有个全天下最好的哥哥,她暧昧地朝她眨眨眼,“小时候我就听他说过,要是将来遇上心爱的姑娘,一定会把她捧在手心上,就算她要天上的月亮也会给她摘下来。到时候你就管他要月亮,看他怎么给你摘下来。”
“我才不会那么幼稚无聊。”金夕夕翻了个白眼,她可是个很重实际的人,从来不向人提这种达不到的要求。
况且,她觉得现在盛云奕和她不成为仇敌就算好的了,哪里还能喜欢上她呢?
两人在雅间里等了半天,十二道菜一道也没上来,金夕夕已经饿得肠胃抽搐,两人今天又没带仆人一道出门,金夕夕只好自己出去催促。
岂料冤家路窄,刚一走出雅间没几步,迎面就遇上脸还没消肿的施冲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