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宇回去后依旧看着那段王耀出事前传回来的视频，一遍遍地放，白天会议上让人一起陪他看，晚上回来了就自己一个人呆在书房里看，除了卫茗和宋河成不见所有人，包括顾辰和王小明。

依旧是陌生的军服和陌生的面庞，那些从未见过的标志顾明宇也无从得知其意义或者代表着什么。

夜已经很深了，景舒照顾两个孩子睡下后去厨房给顾明宇拿了点东西，这人从外面回来晚饭还没有吃，他敲了敲门，然后走进去。

景舒把餐盘放在顾明宇面前，那人便静静地接过去，也不用景舒劝说，便自个儿一点一点地吃起来。

过了一会儿，景舒见顾明宇吃得差不多了，道：“你到是对王耀用了情。”

顾明宇一惊，抬头看向景舒，他对王耀用情？他会对王耀用情吗？是吗？

书房里一时静寂，景舒扫了眼静静播放的画面，也未仔细看便转头对顾明宇道：“暗渊那边王耀不在了，下面有几个小将领蠢蠢欲动，你要做好准备，宋河成那里你得多给点好处，王耀下面他是能说上话的。”

顾明宇道：“宋河成是有脑子的人，可以放心。至于其他人，谁也不敢妄动。”最后一句话顾明宇一字一顿。

景舒看了看顾明宇，知他自有分寸，便也不担心，他转头看向依旧无声播放的画面，自王耀出事后顾明宇忙着外面的事，王小明和顾辰便没了人管，景舒看着便把两孩子拉过来照看，一面看着顾明宇忙碌，知道他们一直在看这段视频，但景舒却没时间认认真真看过。

“这是……兰德尔的军队？”

顾明宇抬头看向景舒：“你说什么？”

“不对，也不像，你看这个标志，我在兰德尔那里看过，他记在一个本子上的，但是，兰德尔的军队制服不是这样的啊。”

顾明宇站起来，他说：“不管了，不管是不是他……”不管是不是他他和那人这仇也是结定了。

次日，顾明宇招集全军放出狠话，暗渊那边以宋河成为首，余下人马包括驻军以卫茗为首，顾明宇道：“谁要敢在这个时候闹事……杀无赦，就地处决，宋河成！”

宋河成站在顾明宇左手边，军靴踩地，朗声道：“知道！”

“卫茗！”

卫茗亦立正站好，道：“明白！”

下面的人当然也有不服的，怀疑王耀之死跟顾明宇有关的不在少数，顾明宇现在独揽大权，显然是最大的也是唯一的受益人，但是没办法，人家是通过中枢楼认证了的夫夫身份，其中一方死后另一方是有财产继承权的。就算不服也没人敢站出来闹，何况也没人敢在顾明宇眼皮子底下闹，这一放话，就更没人敢了。

顾明宇下午回到家，王小明和顾辰在客厅玩耍，两个小家伙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气氛却是感觉得到的。

晚饭之后顾明宇坐在沙发上，顾辰最近几天也没以前调皮了，他慢慢向顾明宇走去，小心地拉了拉顾明宇的衣摆，奶声奶气地小心问道：“爸爸，爹地，没见，哪儿去了？”

顾明宇看向天真的儿子，他无法启口，该怎么告诉他们王耀的消息，或者告诉他们了，他们能懂吗？

顾明宇看着顾辰，答非所问的道：“是不是该睡觉了？”

一旁的景舒暗示一名常期照顾两小子的士兵，让他带顾辰上楼去睡觉，那士兵也是个有眼力见的，哄了顾辰一声孩子便也没闹，跟着他上楼去了。

顾辰一走，顾明宇便仰头靠在了沙发上，轻轻闭上了眼睛，一软软的小手摸了摸他的脸，顾明宇睁开眼，王小明便站在沙发旁边。

“爸爸，不哭。”王小明说：“还有我。”

顾明宇不知道自己眼角居然有泪，他一把抱过王小明，然后放开，笑着对孩子道：“乖，上楼去陪弟弟。”

王小明点点头，转身便跑走了。

景舒道：“他们不懂，但是能感觉到你的感受。”

顾明宇明白，所以他说：“爸，帮我个忙吧。”

景舒看着他：“什么事？”

顾明宇道：“军队准备三天后离开这里，王小明和顾辰我想请您带回紫光军事学院，替我照顾好他们。”

景舒点点头：“我知道，我等你消息。”

王耀是被冷醒的，他能感觉到身体的完好，没有受伤只是头大概因为药物的关系现在还有些晕。他从冰冷的地板上坐起来，四处都很暗，伸手摁着脑袋狠狠摇了两下王耀便打量起周围来，像是一间地下室。

四周都没人有，王耀醒来了许久也不见有人来，对方没要他的命，把他弄到这里来显然也不会是多此一举要杀他，那么，抓他来的人会是谁呢？有什么目地？王耀无法猜测到这样一个人，他只能等。

所幸的是对方并没有让王耀等太久，阴暗的地下室外传来开锁的声音，一群人走了进来，因为太暗王耀只能看见一群黑色的影子，为首的男人很高，应该与自己不相上下，穿着一件黑色到小腿的大风衣，戴了顶黑色的风帽，看样子是从外面匆匆赶回来的，从一进门，王耀便注视着这名陌生人，凭直觉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定是受此人之故。

那人站在他面前，黑暗中盯着他，王耀坐在地上亦抬眼看他，虽然坐在地上，气势也没有低多少，俩人就在这黑暗里对视着，无声无息。

王耀也不着急，甚至有些悠闲，他单脚支起，一边手肘搭在上面，微扬了下巴看着低头看自己的男人。

两人一人傲气冷漠，一人大开王霸之气，王耀看着看着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冷傲之气有些熟悉，那熟悉之感只有一丝丝，那一丝丝的感觉让王耀抓不牢实。

终于风衣男拂袖转身，他转身离去时王耀隐隐听见这男人似乎骂了他一句什么，他没听清，王耀很大方地原谅了对方，也不知为何。

满室的灯光来得太突然，习惯了黑暗的王耀本能地反应地眯了眯眼睛，那个黑色风衣男便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身边站着他的手下。

因为太远，王耀怀疑自己看错了对方的面目，他眯起眼睛从地上站起来，一步步向风衣男走去，越是靠近他越是心惊、怀疑、迟疑，王耀在了沙发五步之外的地方停下了脚步，脸上如调色盘变化之后王耀忽然便笑了，笑得谄媚，他微微对风衣男一弯腰，很是恭敬，然后叫了声：“父亲？”

风衣男冷嗤一声，不置可否。

上车的时候顾辰哇啦啦大哭起来，这几天顾明宇没太理他他就很难过了，爹地还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现在爸爸又要送自己走，呜呜呜，他是没人要的小孩儿。顾辰哭得前所无有的伤心，即便如此在他小小的心里也知道这次他是非走不可，爸爸不要他了。

王小明没有像顾辰那样哭，他只是在看见弟弟哇哇大哭的时候不可抑制地落下泪来，一边牢牢牵住弟弟的手，安慰道：“辰辰不哭，我们跟爷爷回家，爸爸和爹地过些时候就来接我们了。”

顾辰哇哇大叫：“爹地不见了。”

顾明宇正在与景舒说话，听闻此言忽然转向顾辰，像有什么东西击中了他，顾辰的孩童之言也许便是应验……顾明宇忽然便觉有些呼吸不过来，像一大块石头压在他胸口，他无法去面对景舒，他侧过身去，只道：“走吧。”

走吧，离开吧。这荒山原野忽然便只剩下了顾明宇一人，他独自一人慢慢走回家中，在院落里遇到了被王耀救回来的异兽崽子，那两只雪团原是饿得差点没了命的，是王耀把它们带了回来，如今小崽子们到是活得好好的了，那人却再也不会出现了。

顾明宇搂着一只雪崽子，坐在地上看着院子里的那颗树叶飘零，犹记得王小明和顾辰曾经在树下玩闹，犹记得那人从草堆里扒出红薯来裹了泥烤了，寒风中捂回来给孩子们和他吃，犹记得他两次险险救自己的义无反顾，顾明宇啊顾明宇，你欠他的，这辈子也别想还清了。

寒风卷起落叶，天快暗下来的时候，半空中忽然出现细小的雪花，顾明宇一直坐在地上，雪花飘扬时他微抬了头看着，眼睛不知道是雪花还是泪花。

轻脆的踩在落叶下的声音招示着有人来了，顾明宇看过去，一双深色军靴向他走来，在他还想仔细辨认时，那人却已开口了。

严时俊弯了腰对坐在地上的顾明宇道：“顾将军，大伙儿在那边等着你呢。”

顾明宇半低了头把雪团放在一边，自己拍拍衣上的落叶的雪花站起来，对一旁的严时俊道：“走吧。”

严时俊低头跟在顾明宇身边，一起走向院外。

“那异兽长得到好，只是太肥了。”

“嗯。”顾明宇冷淡应了声。

“军响军粮一应准备好了，只等将军吩咐。”

“我知道了。”

“景教授改造的枪支君总接手正在弄，赶快得半个月。”

“让他再快点。”

“再快那也是枪……”严时俊剩下的话吞回了肚子里，顾明宇只停在那里斜眼看他一眼，他便无法再说下去，不自觉得只能服从命令。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严时俊看着前面的顾明宇，觉得这人很难应付。王耀刚出事那几天，他被不由分说地关了起来，前天又忽然放他出来，也一句解释也没有。严时俊在心里哀哀叹气，心里想着他完成那人交他的任务后，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