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世有道:“白发魔王一日见到白发魔女,说他天天想她,头发都想白了。魔女抚着自己头上的银丝,说她也是。一只八哥忽然插嘴,说想的不白,白的不想,人说的话,鸟都不信。”
于宛昕窃笑道:“一个寒冷的晚上,有个捣蛋鬼半夜爬起来,想着去找朋友,但是没有找到。可他性格倔强,一直找,结果还是没有找到,于是悲伤,流泪了。”
童玉洁娇笑道:“有个丈夫很斯文,夫人暗示,他说不敢;夫人直讲,他说不干;夫人发火,他说不敢不干。”
骆静倩笑道:“有两个相好的,都爱咬文嚼字。男子曰,有水无骨,何以为滑?女子云,破门入口,多此一问。”
万柳冶笑道:“有个大姐很聪明,认为不能翻新的东西该省着用。于是故意出门走亲戚。临行前她交代丈夫,想要就找她小妹。”
马幼莎微笑道:“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这首诗竟被漏字先生抄成了:郎骑马来,绕床弄青,同居长干,两无嫌猜。有人疑其故意而为,他死不承认。”
“讲得好!讲得好!各有千秋。”霍世有开怀大笑,提议道:“开头这首接龙诗,皇后只是拟了一个题。后面的故事是朕先讲。为公平起见,四爱妃还是按照刚才的顺序轮着来,每人出一个字谜。于贵妃先说一个,后面的人猜出谜底后,不能直接说出是什么字,而是以相同的句式、不同的方式,用另一个谜面来表达所猜到的字。皇后排第五,朕轮到末尾。等四个字猜出来之后,再由皇后和朕分别以这四个字启句,一人一句组合成一首无题诗,你们说好不好?”
“天子提出来的建议,谁敢说不好?他这后面的一问,明显是一句废话。”佳丽们心里这么想,当然不会这么说,就一个个装出迫不及待的样子起哄,都说好哇好哇好极了!
霍世有兴奋道:“于贵妃你快说呀!她们都等不及了嘞!”
于宛昕张口就来道:“不见婵女。”
童玉洁道:“灭掉蝉虫。”
骆静道:“废了椫木。”
万柳道:““去除惮心。”
马幼莎道:“隐藏禅示。”
霍世有道:“丢失弹弓。”
一路接下来,都没有停顿,每个人猜谜的表情,都是简直不要太简单。搞得于宛昕私下里都有那么一点点难为情。
“异口同声。”童玉洁见于宛昕有点不自在,也不咄咄逼人,脱口而出的谜面也不复杂。
骆静道:“不拘一格。”
万柳道:“四面高墙。”
于宛昕道:“重重包围。”
马幼莎道:“外方内正。”
霍世有道:“一河护城。”
说到这里,大家心情就完全放松了,因为容易呀。骆静想增加点技巧性,寻思片刻道:“一半柔软,一半硬梆。”
“一半柔软”,应该是丝、线、条一类。 “一半硬梆”,应该是铁、石、木一类。万柳首先想到一个“纫”字,但马上就否决了,她认为丝虽柔软,但刃的特征是“锋利”而不是“梆硬”。大脑风速一转后,她即刻从容答道:“一边挺直,一边转弯。”
于宛昕本来也想到是“纫”字,听了万柳的答案,马上知道错了,因为刃是不能用“挺直”来形容的。沉思片刻后,她也有了答案,淡定道:“一旁有弦,一旁赤光。”
听她这么一说,后面的人就不用猜了。
童玉洁忍俊道:“一件挂壁,一件靠墙。”
马幼莎默笑道:“一种怕剪,一种怕扳。”
霍世友朗笑道:“一能打虎,一能射狼。”
万柳轮到最后,想着是压轴戏了,应该精彩一点,顿了顿,不紧不慢道:“一头不是,一头就是。”
于宛昕开始有点大意,感觉自己的表现欠佳。这一次直接轮到她了,便不再马虎,灵光一闪道:“显头显尾,中间不理。”
童玉洁舒心道:“虽然没有,但是都有。”
骆静微笑道:“春末夏初,连尾接头。”
马幼莎掩口道:“早晨有影,漏夜无踪。”
霍世有得意道:“日暮可见,白昼也现。”
到此为止,谜底是四个什么字,每个人都心中有数了。
马幼莎道:“单飞孤雁淚长空,”
霍世有接道:“回声犹唤两心同。”
马幼莎道:“引恨风流毕竟去,”
霍世有续道:“旦起相思夕未终。”
最后结果,以谜底为首字启句的一首无题七言诗,便浑然天成了:
(单)飞孤雁淚长空,
(回)声犹唤两心同。
(引)恨风流毕竟去,
(旦)起相思夕未终。
霍世有心悦神怿,意犹未尽道:“今日气氛难得,皇后再谱个曲,爱妃们来段音乐,歌舞助兴如何?”
“臣妾遵旨。”马幼莎浅笑施礼,之后给了顾希颖一个眼神。
顾希颖会意,马上备好了纸笔墨砚。
马幼莎轻举金莲,姗姗袅袅,来到书案前,捉笔在手,微抬藕臂,玉腕婉转,行云流水,瞬成“彩虹思雨”曲:
白玉栏,朱漆亭,绿柳作态花装容。
挥广袖,舞长风,云水相邀约彩虹。
地当轴,天是轮,几回春思雨为心。
曲有神,暗传声,愿君听懂弦外音。
霍世有纵目一览,盛赞道:“此词字字珠玑,句句朱霓,行行风釆,满篇旖旎。皇后端的是花月才情,雅上古今啊!”
“谢皇上怜誉,臣妾愧不敢当。”马幼莎谦词应过霍世有,转对众贵妃道:“我来弹琴,宛昕鼓瑟,玉洁吹箫,骆静万柳对舞可好?”
不待妃子们回答,霍世有发话道:“皇后如此安排,正合朕意。”
四贵妃都是人中之凤,诗书礼乐无一不精。当下各取其器,各入其位。片刻之间,天籁出云,仙女飞来。
庙堂轩歌莫知愁,直别人间上瑶台!
一曲下来,霍世有心神共醉,如坠云雾之中,乐道:“朕高兴,众爱妃今晚就不要走了,都留在这里,跟皇后一起陪朕吧。哈哈哈哈!”
霍世有话音刚落,皇后和贵妃们便蜂拥而至。
他们没完没了地整夜疯,却让马幼莎的婢女顾希颖,于宛昕的婢女单慧仪,童玉洁的婢女潘晨馨,骆静的婢女史莹,万柳的婢女滕兰等四婢陪着熬了一整宿。
汤冰钰、卜怡群、叶融、邵信等几个御前侍卫,却一直在“和宁宫”门口候着。
次日,四个精神饱满的贵妃,带着她们疲惫不堪的婢女,各自回宫歇息去了。
艳阳高照,云蒸霞蔚。
霍世有睡饱一觉起来,已接近中午,早朝自然是习惯性免了。
他整拾完毕,伸伸懒腰,从“和宁宫”出来,瞥见太监坚攻初蹲在墙根犯困,就轻轻咳了一声。
坚攻初睁开朦朦胧胧的眼睛一打量,看清楚是皇上时,赶忙施礼道:“陛下,海事总领霍实诚奉诏进京,待在乾明堂外,已经候有两个时辰了。”
“把他领到御花园来见朕。”霍世有端严道。
坚攻初应一声喏,退行数步,转身离开。
汤冰钰、卜怡群、叶融、邵信等几个侍卫,四面围护着霍世有,穿过后殿去往“御花园”。
“御花园”可不是普通人家的菜园,种些自给自足的蔬菜了事,能加种几十株果树,都算是了不得的阔绰富户了。
这里可是占地百亩,集中全国各地的能工巧匠,群策广智,精心打造的皇族逸安养心之所。
园中筑楼造榭,构亭搭台。曲水过虹桥,弯道连回廊。
东宫西殿,南阁北苑,四面畅达,水陆相通。
远望层林叠翠,近看碧草铺绿。
珍禽,异兽,彩蝶,蜜蜂,或飞或跃,或啼或鸣。
华池清流,龟游鱼翔,奇花异草,贝山宝石,风景秀丽迷人,堪称人间仙境。
霍实诚随着坚攻初,经过一条蜿蜒曲折的卵石小径,通过一座白玉栏杆、大理石铺面的弯月拱桥,来到“御花园”中央一处、造型别致格调幽雅的双层木质旋梯吊楼前。
这里叫“净成斋”,是皇上修心养性之所在。
“臣霍实诚参见陛下。”霍实诚来到“净成斋”前,见到二楼风阙中旒冕龙袍的霍世有,忙行叩拜之礼。
“平身,实诚你上来。”霍世有语气很柔,颇具亲和力。
“谢皇上。”霍实诚起身上楼。坚攻初就在楼下闲着。
霍世有对众侍卫道:“你们先下去吧。”
四侍卫齐声应诺,遵旨退下,守在一楼四角。
霍实诚则被霍世有叫进了书房密谈。
“实诚,你本是皇族帝胄,不是外人。朕此番召你回京,是要委以重任。住宿已着人安排妥当,在康元宫后殿靠南,特侦处二楼。”霍世有态度温和道。
听皇上说话这么客气,霍实诚确实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连声应道:“谢皇上,谢皇上恩典。”
待霍实诚说完,霍世有转入正题,直言道:“上周北州执州北天幸派人送来紧急公文,说北方强邻稀拉国,意图扩张疆界,正调集二十万大军犯我边境。由三军总督令达勒亲自率领的先头部队、已于河章郡十里外扎营。但他并未进攻,只遣使节过来,要求北州开放市场,跟他们做买卖。就是想用他们那些、以淫巧妖技制成的浮美虚华之物,来赚取我们的真金白银。一句话说白了,就是经济掠夺。”
霍世有略作沉思,身体稍微前倾,拉近些与霍实诚的距离,语气沉郁道:“朕估计稀拉并不想真的动武,兴兵只是实施军事讹诈而已。”
“要是皇上不肯答应,他们会否善罢甘休?”霍实诚试探着问道。
霍世有肯定道:“当然不会,所以朕先让北天幸派使节去见达勒,设法将其劝退。又令郝汉领兵三十万,直奔北州,防患于未然。”
“臣有一惑,不知当不当问?”霍实诚表情有些犯难道。
霍世有和颜悦色道:“但说无妨。”
“郝汉的家属都随去了?”霍实诚语气带点惊讶。
“难得他赤胆忠心。”霍世有捋了捋胡须,微笑道:“郝帅度自请将老婆儿子留在宫中,现住在康元宫后殿被保护好了。”
听到郝汉的老婆儿子靠近“特侦处”住,霍实诚似乎松了口气,切换话题道:“既然如此,微臣只需办好英雄大会,把住招兵选将这一关就行了。”
“这事没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否则朕不会把你叫到这里来谈。如今稀拉来犯,乌斯方面,又常有游骑于西州信良郡无名山边界一带,时不时跨境扰民。根据特侦处探得的情况,稀拉有一个叫倡易昌商会的神秘组织,也在向本朝广泛渗透。名为经商,实则投机牟利。还有一个来自百慕达的团伙,叫草原十三狼 。主要活动在东州一带,并造成负面影响。乌斯又有一个什么红蝎班于近期入境,来意叵测。国中那些游离于正统社会之外的、宗教帮会组织及江湖武林人士,也异常活跃。其中有仇恶向善行侠仗义的,亦有坑蒙拐骗兴风作浪的。朕希望你通过自己认为切实可行的方式,实施全国范围内调查摸底,厘清向背,借英雄大会的机会,匡正肃反。”霍世有说到此处,轻拍了一下台案,算是为“英雄大会”的根本任务定调。
霍实诚面现忧色道:“皇上,臣远在南海,当如何兼顾监管?”
“以后特侦处管带,就是你的秘密身份。你直接对朕负责,拥有对其他一切组织和个人的监督权。”霍世有言毕,从抽屉中拿出一个刻着盘蛇图案的青铜令符,交给霍实诚后补充道:“这个令符就是你的身份象征。凭它,你非但可以支配特侦处,事发紧急时,还可调遣挌外队的人。至于南海水师事务,由谁暂时接管,你自己拿主意。朕只派给你任务,不负责安排。”
这“挌外队”本是皇上近卫,从来只接受诏命。如今特许他紧急调动,“特侦处”的地位显而易见。
霍实诚从霍世有处领职受命离开后,立马去了“特侦处”。
这是一处十分僻静的所在,设于“康元宫”后殿一个狭隘的角隅里。只是一间偏房,布置非常简单。门口没有显示机关单位的牌子,房门半开着。
房外站着四个身材相差无几的青年男子。统一的黑衣一袭,皮肤也是黑的。扮相貌似规整,但形象并不严肃,给人不伦不类的感觉。
他们每个人都似木呆,面上毫无表情,眼神空洞无神,站相也似相当的稀松疲沓,好像这里是个随意无拘的地方。
可是,当霍实诚刚一靠近,门口那四个人突然身形一晃,一块无脚卒起的阴云,犹如一个黑色的网袋兜头罩下,像天兽张嘴,若将他一口吞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