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一寸光阴一寸金

说是要筹备婚礼，可从小生活在深海的辛宁和在山上长大的黎炎并不善于此事，甚至有些没有头绪，不知该从何开始。此时的李小小就变得很有用，她虽年纪小并没有成过婚，但村里人常有办喜事，她凑热闹倒是凑过多次的。

“所以，我们需要找个地方、请些朋友、再准备了婚礼要用的东西就行了是吧？”辛宁听了李小小叽叽喳喳了半天后总结道。

李小小猛点头，心想师娘就是师娘，就是聪明。

“婚服还有首饰之前阿碧她们都给我准备好了，所以不用再操心。亲朋好友倒也实在不用请太多，我一会儿就给黄莹莹写信，让她叫上涂山；翟公子和柳姑娘如今不知在哪儿，我也给她去个消息问问看，他们如今是凡人之身赶过来怕得些时日，不过我们倒也没什么急事，等上几日也无妨；再叫上小九，我许久也没见他了。如今还加上了小小，咱们也够热闹了，你可还有些朋友要邀请？”辛宁问黎炎。

黎炎摇了摇头，“我已拜别师门，再无其他人了。”

辛宁后悔自己刚才多嘴一问，黎炎这个样子看起来实在有些孤单落寞地让人心疼。虽说要与她在一起是黎炎提出的，但到底是因为遇见了自己的缘故，不然他如今还是经极宫的高徒，也许不久地将来就能升仙了。想到自己年纪比黎炎大那么多，又想到黎炎那么傻，总觉得是自己拐了他似的。

“我给你讲讲小九的事吧？”转移话题也许是个好办法。

“好。”黎炎笑应道，“但是辛宁，你不要为我难过。”他现在一下子就能察觉辛宁的情绪，辛宁很关心他，他心里都知道，但他说的是真话，他真的不觉得孤单也不觉得难过。他轻轻拉住辛宁的手，口气温柔却带着一字一句的坚定：“我已经有了你，其他别的真的不重要。但我很乐意听你给我讲讲小九的故事，他是个阴差是不是？你怎么会认识他？”

“认识他不过是机缘巧合，不过他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帮我也是因为要报恩于我。”两个人手拉着手慢步着，辛宁给黎炎讲述着她和小九相识的经历。

辛宁已经不能具体记得她和小九相识了具体有多久，但她知道是在她游历凡间不久就认识了。她在凡间这三百多年的时间她并没觉得很长，但却是凡人的几辈子，那还是个能活到寿终正寝的算法，若是算上年少夭折或者英年早逝的，该是有十几辈子的时间了。

“抱恩是他的说法，我确实帮过他，倒也没到恩情那么重。他们阴差常年往返于阴曹地府和人间之间，基本上只能在夜间出没，不是因为他们不想在白天活动，而是因为他们身上的阴气极重，支撑不住他们在阳气重的白天现身。但他偏偏爱上了一个凡间的姑娘，当时我本就是要散去灵力，便将一部分灵力转到他身上，让他偶尔可以支撑几日凡间的生活。”

“所以，他想要在凡间生活几日是因为想认识那个他喜欢的姑娘？”黎炎问。

“嗯……”辛宁摇了摇头，“也对，也不全对。他想现身在凡间是想见那个姑娘，但并没有想认识她。他也知道他不能一直维持凡人的身份，又何必去招惹她呢？但那姑娘也实在是个可怜人，转世几次都是天煞孤星的命格。”

“天煞孤星？”

“这是凡间的一种叫法，说好听些是天煞孤星，俗气的说法就是命硬，是说一些人天生便是孤独一世的命，还会克到身边的人。这种人要么年幼早夭，活不到成亲，要么即便活到成亲的年纪也会很快成为寡妇，不只如此，身边的父母亲人也会无故离世，注定孤苦伶丁。”说起这姑娘的命运，辛宁实在替她难过，怎么会有凡人有这么可怜的命？还转世几次都是如此？

黎炎显然也被这个故事难住，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当真有人是这样的命格吗？“那现今还是如此吗？小九也帮不上忙吗？”

“小九只是个普通的阴差，哪有那么大的权利？但若说是帮忙，他倒是时常帮忙，在他来凡间办事的时候。如果某一世的她发现家里的水缸偶尔自己满了，或着原本漏了雨的屋顶突然不漏了，那就是小九偷偷帮过忙了。”

虽然不是拯救命运一般的帮助，但这绝对是实实在在的帮忙，她知道凡间的人，能有个挡风遮雨的屋子，能吃饱了穿暖了才是最大的幸福，他们才没空像个神仙那般矫情的去追求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所以，那姑娘其实一直都并不认识小九是吗？小九即便能出现在凡间的时候也是远远地看着她？”

辛宁微微一笑，道：“也远，也不远。他会出现在她身边，某一世是个大夫帮她治一次病；某一世是个算命先生帮她看次相；某一世只是个云游的道士在她家里划一次缘；总之是不会牵扯她念想的过客。我觉得小九这故事才该写到凡间那些画本里去，这是几世远远望着的深情。”

“远远望着的深情……”黎炎嘴里默默重复着，原来深情也可以是这样的。不接近，不倾诉，甚至都不让你认识。

“不知道该说什么，但觉得他们这样很可惜是不是？”辛宁帮黎炎说出了此刻的感受。

黎炎重重点头，“就是如此。”

“这就是他们凡人说的 ‘意难平’。”辛宁笑道，“我们这些人，不管是仙、是妖、还是魔、是鬼与凡人最不同的便是：我们的寿命比个普通凡人长上不知多少倍。虽然我们也有我们的烦恼、不平，甚至是各族之间的战争，又似乎我们一直在忧心天下苍生，为了他们而牺牲，但这些与凡人的生死相离相比其实实在不值得一提。我们一百年修炼不好，再修一百年便是；这一辈神仙没决出的胜负，千年以后再比也行，而他们凡人却只有短短几十年的寿命。除去不懂事的孩童时光，再除去混沌的老年，能清清醒醒活着的也就二三十载。想做什么都要赶快去做，不然也许真的就来不及了。所以，他们凡人有句话叫：一寸光阴一寸金。”

黎炎看着辛宁，觉得她好了不起。他记得辛宁说过她希望能散去一身灵力，做个凡人，好好地过上几十年。凡人都想修炼成仙，有些人甚至了长生不老而疯魔，辛宁却想除去一身灵力做个凡人。但他懂，他真的懂。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他一定也会陪她，他也会散尽他这一身灵力，陪她肆意畅快地过上几十年，日日珍惜如同明日便要死去。

兜兜转转，他们还是选了山上的小屋。虽然在镇上买个大宅子并不难，但一对外地突然留下来落户的俊男美女还是过于惹眼。再说，他们原就是喜欢清净的人。

从上了山，黎炎就没停下来，辛宁从来没见他这样忙碌过，而且从他身上还能看出一种乐此不疲的味道。

辛宁觉得黎炎太傻了，不过是间相间的小屋，黎炎却四处搜集材料，又事事亲力亲为，带着他新收的小徒弟日日忙到太阳落山，完全不让自己有插手的机会，阵势如同要修建宫殿一般。

看着李小小屁颠屁颠地跟着黎炎做这做那，累得满头大汗眼睛里还放着光，她便也懒得阻止了，随他们去吧。

直到一日她亲眼所见如同自己在深海龙宫中并无两样的闺房，她才相信，原来只要肯用心，真的什么都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