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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凭栏行(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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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殿上,头戴冕旒,身着玄色龙纹细袍的新帝薄枭把玩着赤色天河带,似笑非笑地看着阶下的沈淮,道:“你愿意去凭栏押送粮草?”

沈淮俯首:“沈某愿为圣上效犬马之劳。”

此言一出,薄枭不禁笑了一声。这笑声虽不大,但依旧传进了文武百官的耳朵里。众臣内心不由揣度着圣意。

薄枭倚在龙椅上,似是嫌冠冕太重,手撑着脑袋:“你实话告诉朕,你到底是愿意为朕效犬马之劳呢,还是想去凭栏找荀家那位小将军?”

此言一出,众臣哗然。只有沈淮无动于衷。

薄枭又道:“荀家那个小的,朕的妹妹已然相中了,要不你就别要了吧。天下好男儿多的是,沈大人若是好这口,朕再替你寻个好的。”

众臣唏嘘不已,纷纷将目光移向沈淮,似是想看看此人如何应对。

喜好男色本就是一件不多光彩的事,这位沈大人更是倒霉到家了,竟然和圣上的亲妹妹、当朝韶和长公主抢男人,这是生怕自己活得久啊。

众目睽睽之下,沈淮终于有了反应。

他迎着薄枭的目光,露出一丝不卑不亢的清冷笑容,道:“不劳圣上费心,我就要荀家那个小的。”

众臣倒吸一口凉气。有人甚至从背后偷偷推了他一把,警告他说话不要如此张狂。

薄枭倒是脸色没变,似乎是对他这样的态度早已心中有数。

薄枭盯着沈淮,半晌开口道:“朕知道了。”

一场早朝,满朝文武浑身就如蚂蚁在爬,坐立难安。好不容易放出来,百官再也憋不住,开始边往宫门口方向走边叽叽喳喳讨论起方才的事来。

书房里,薄枭在内侍的簇拥下换了常服,这才疲倦地揉了揉眉心,坐了下来。

“给沈大人沏茶。”他道。

“是。”

内侍退下后,薄枭道:“坐。”

沈淮道:“臣站着就好。”

薄枭挑眉:“你怕朕?不应该啊。当初可是你将朕推到这个位子上来的。按理来说,应该是朕忌惮你。朕很担心你步你爹沈樾的后尘,成为权倾朝野的权臣呢。”

沈淮自嘲地笑了笑。看看他爹这名声,有够臭的,已经成为“乱臣贼子”的代名词了。

他拱手道:“臣——深受天恩,不敢逾矩。”

“现在就你和朕两个,冠冕堂皇的话就少说两句吧。”薄枭丢了道折子到沈淮面前,“你是装的也好,真怕朕也好,现下朕有件事需要你去办。”

沈淮拿起折子看了两眼,蹙眉:“悍江?”

薄枭甩着佛珠:“线人来报,冗南边境一支暗骑正在偷渡悍江。人数约有七万。这里面大部分是披甲人,均有受过训练的痕迹。”

悍江一过,便是绥北的地界。纵使离凭栏还有段距离,可也是不小的隐患。

沈淮道:“圣上想让我怎么做?”

薄枭一双鹰的眼睛盯着沈淮,思忖片刻,道:“你若想去凭栏找荀安,何不先替他清了这门户?”

沈淮顿了顿:“圣上的意思是,我若不除掉这支暗骑,圣上就不许我见他?”

薄枭托着下颏:“倒也不是这个意思。这支暗骑背后藏着什么秘密,目前谁都不知道。若仅仅是羌狄的支援军倒还好,朕一纸飞书就可以让大将军从容应对。可若是另有企图,那就麻烦了。”

说罢,他看着沈淮:“这毕竟是沈大人交给朕的江山,朕自然是要好好看着,不让冗南这群腌臢野狗,夺了顺国万里江山。”

沈淮叹息道:“圣上高估我了。我拖着一副残躯,如何替圣上扫除千军万马?”

薄枭后背靠在椅子上:“朕手里有顺国所有武将能人的点名册,任沈大人挑选。只要沈大人点头,哪怕人在千里之外,朕也会调来供沈大人差遣。”

这倒是下血本了。

沈淮接过点名册,随意翻了两页,神色不定:“屈将军也在里面?”

年过七十身经百战的老将军就算给他用他也不敢用啊。论资排辈他沈淮在屈老将军面前算什么东西?

薄枭沉吟:“屈将军正在病中,不过若是沈大人需要……”

“很是不用。”沈淮合上点名册,“我要个方允河。”

“哦?”薄枭的眼神玩味起来,“据说当初入顺都,这位方统领很不把你放在眼里。怎么如今你却想起他来了?”

沈淮道:“他当初虽骂了我几句,但都事出有因。此人在顺都皇城做了几年的禁军统领,有点东西在身上。有他在,我能放心。”

“可以。”薄枭道,“这不是难事。”

沈淮的目光突然落在薄枭的脸上:“沈某斗胆,再问圣上要一人。”

-

沿着宫墙走,吴博忍不住提醒沈淮:“大人,你的后背都被汗浸湿了。”

看来所言不虚,他家大人真的很怕当今圣上。

可是为什么呢?

沈淮撩拨了几下衣裳,从吴博手里接过水壶灌了几口,道:“这该死的书为什么非要有感情线!”

害他一边要提防被薄枭这个狐狸算计,一边还要琢磨措辞,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让他和薄枭的感情线发展起来。

吴博道:“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沈淮将水壶丢给他:“没什么意思。走,去找方允河。”

方宅里,方允河激动得拍案而起:“你真领了粮草官的差事?”

沈淮护着手里的酒盏,才让它免于方允河的掌风:“圣上任命御史慎大人作为此次的凭栏粮草官。”

“那你?”方允河满腹狐疑。

“我?”沈淮笑道,“我只是他薄枭手里的一颗棋子,自然是有别的用处。”

半晌,方允河蹙眉:“悍江暗骑?什么来路?”

沈淮摊开冗南边境地势图:“冗南入境,按理来说陆路是最好的选择,但这支暗骑却藏于深山,只待月色晦暗时衔枚疾渡悍江,可见来者不善。”

“况且,几万人马只是夜渡悍江,两夜竟已渡了大半程,这是怎么做到的?”方允河咋舌。

“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他们的目的。”沈淮收起图纸,道,“圣上给了我们一万人马。方统领,接下来看你的了。”

事态紧急,两人没聊多久就动身起程。

夜幕低垂,方允河扯着马绳,畅快地高呼一声:“没想到我方小爷有朝一日还能有调兵遣将的机会!看我这回不好好厮杀一场!”

沈淮却没有他这么畅快,他其实不想接受这个糟烂的活儿。如果不是薄枭抓住了他的软肋,故意拿荀安来说事……想到这儿他唤来吴博,道:“我写给荀安的信送去了么?”

吴博道:“我看着送出去的。用的是驿站的快马。”

沈淮沉吟不语。

吴博见他神情不同寻常,问:“可是有要紧的事要同小将军说?不然我再去换匹更快的……”

“不用了。”沈淮道,“我也没别的同他说。只是想告诉他,他那匹红缨自打入了秋,就看上了一匹矮脚的小母马,等他回来,八成能看见小红缨了。”

吴博:“……”

沈淮心里清楚,信其实完全可以不用写。凭栏烽火连天战事吃紧,能不能送到荀安手里还是个问题。就算送到荀安手里,沈淮也不指望荀安回信。

“明日快马再赶上一日就能到悍江,你能坚持住吗?”

人马驻扎在骆驼村时,方允河拎了一只羊腿走过来。如今天还热着,夜里不算冷,只有沈淮的营帐前点了篝火。方允河就是看准了这一点,直接走过来将那羊腿架在火上烤。羊膻味熏得沈淮直皱眉。

“你能不能拿远一点?”沈淮道。

“等我烤完了你再说这话吧。”方允河道,“我就算了,圣上派你来悍江,他是怎么想的?你身体吃得消?要我说,我一个人来就够了。你就应该跟慎御史一块儿去押送粮草。”

沈淮笑了笑:“正是因为圣上深谙你方统领的本事,所以才放心让我跟着你行动。”

方允河听了颇为受用:“不愧是圣上,识货。”

沈淮收了笑,道:“按我们如今这个速度,明天太阳落山时,或许能碰上那股暗骑。”

方允河道:“你放心好了,我已经派了两股先锋先去刺探消息,只不过——”

沈淮盯着那已然烤得肥美的羊腿道:“只不过什么?”

方允河看了他一眼,继续说:“只不过为了赶速度,我们只能沿着骆驼村往上。若是走另一条道,兴许还能经过凭栏,碰见荀安……诶诶,你干什么?”

他说得晚了,沈淮早已撕下一块腿肉,放进嘴里。

方允河骂道:“就知道你小子要偷吃我的羊腿。”

那羊腿肉起初是一股膻味,可入嘴后却是焦香无比,纵使是沈淮这种不爱吃羊肉的人,也不得不承认此肉的确不错。

用刀将羊腿划开,方允河道:“我虽然干过几年大内,可早些时候也是在外征战的,我见过那么多将军战士,谁也没荀家那么不要命。荀老将军是这样,荀家女眷是这样,荀家两位后辈也是这样。唔,你见过荀安杀人么?”

羊肉配酒最是香甜,可惜身边并没有酒,沈淮只能以茶代酒,抿了一口:“见过。他曾经,因为我是沈氏余孽,杀了我一刀。”

方允河哑然。

骆驼村的夜风很粗粝,远没有顺都的风细腻湿润。但骆驼村的夜空少云,能看得见星河辽阔。

方允河正待开口,前方的探子跟着吴博过来了。

方允河收起了羊腿,道:“什么事?”

探子道:“禀方统领,小的在五里地外发现一股暗骑。大约两百人,骑的均是高头大马,应该是他们的先锋。”

方允河扬起嘴角道:“来得正好。小爷我正当没有下酒菜。传我的令,依旧按计划行事,务必给我将这两些人全都包圆,不要漏掉一个!”

探子道:“是。”

探子走后,方允河坐不住了,猛地站起来。

沈淮抬眸看他一眼:“怎么?”

方允河道:“我得烧口热锅,将这群冗南杂碎全扔下去。”

他说着说着红了眼眶:“当初,他们就是这么对我们将士的。荀安的娘,就是这么活生生……”

“别说了。”沈淮心如刀割,“你别说了。”

“是啊,”方允河擦干眼泪,“如今多说无益。不如多杀几个冗南人,为将士们报仇。”

“大人。”一旁许久未发话的吴博开口了。

“什么事?”沈淮问。

自打出了顺都,沈淮就让吴博前去留意凭栏那边的动静,难道?

果不其然,吴博从怀中掏出一封信。

沈淮立刻接了过来,一看:“这不是我写给他的那封信么?”

信封已经撕了一角,说明信是拆开来看过的,怎么又退回来了?

沈淮从里面取出皱巴巴的信纸,从头读到尾,发觉信的末尾那句“夜不能寐,吻你万千”后面,多了一行陌生的字迹。

这是沈淮第一次见到荀安的字,只一眼,沈淮便知道一定是出自荀安的手笔。

遒劲,又隽秀。

和荀安这个人如出一辙。

荀安只留了几个字,却让沈淮的嘴角疯狂上扬:

“知道了,等我。”

荀安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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