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燕闻屿受封太子后的第一个春节,但他仍留在泉州处理琐事,述职的奏章代替他入宫。看着奏章上的漂亮的功绩,入冬后久病的皇上精气神都好了不少,朝中对太子的拥护声愈发响亮。
除夕宫宴,文武百官齐入保和殿,时霁代替燕闻屿坐在离皇上最近的位子上,彰显着帝王对太子的宠信。
开宴一个时辰,酒过三巡,就在殿内歌舞升平之际,正在向皇上说祝词的燕闻诚突然狠狠地砸碎了手中的酒杯。
一瞬间,保和殿内的宫侍同时拔出藏在腰带里的长剑,挟持住了场内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殿外传来兵马围殿的声音,皇帝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厉声道:“老五??!!”
刘贵妃穿着凤袍带着军队款款自殿外走来,她扶了扶发髻上金钗,笑意盈盈道:“皇上,该改口了。”
四皇子缩在一边,震惊道:“五弟,你这是做什么?”
“四哥别怕,只要你们所有人都乖乖听话,我谁的命都不会要。”燕闻诚走到刘贵妃身边,微笑着回答。
御史大人是两朝老臣,素来刚正。此时他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满脸白髯不知因为生气还是因为惧怕微微颤动起来,疾斥道:“五殿下,难道您是想要造反不成。”
“什么造反?”燕闻诚扬声道“本殿下这是拨乱反正。”
皇帝怒砸酒杯,呵骂道:“大胆,你放肆!”
“时至此刻,反对的人才是放肆!”燕闻诚大声驳斥。
皇帝气得喘不上气:“你……你……”
燕闻诚不再理他,转头看向龙椅下方的时霁,微微一笑,伸手道:“时霁,到我身边来。”
时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身形巍然不动。
燕闻诚笑意微敛,加重语气重复道:“时霁,过来!”
他眼中的情绪和欲望太浓烈,几乎是把心底的肮脏情绪剖开了显露在所有人面前。皇帝气得说不出话,御史大人见状涨红了脸,骂道:“五皇子,太子妃殿下可是您的弟妻!”
“什么弟妻,他本该就是我的妻子!是燕闻屿从我身边把时霁抢走的,从始至终都是他燕闻屿罔顾人伦!”燕闻诚终于被迂腐老派的御史激怒,双目微红,大声道“动手,杀了他。”
“慢着,”时霁终于开口,缓缓从位子上走下来“大邕朝不斩言官,这是开国以来的祖制,五皇子难道要在今日违反吗?”说着,他身后带着面具的侍从拔剑挡下了即将落在御史脖颈上的一击。
时霁身边只有那一个侍从,所以燕闻诚丝毫不惧。他看着一步步靠近自己的时霁,笑着道:“好好好,我不杀他了。阿霁,你果然应当做我的贤后。”语罢,燕闻诚朝身侧人使了一个眼神,吩咐道:“把他带上来。”
时晔被人扣着双肩押解到了大殿上。
他双目赤红又悲又愤地看着燕闻屿,似乎没料到大事未成对方这么快就过河拆桥了。丝毫不理会时晔愤恨的眼神,燕闻诚对着时霁指了指他,开口:“时晔怀孕了。”
刘贵妃显然也不知道这个消息,猛地回头看向燕闻诚:“诚儿?”
时霁不明白燕闻诚说这句话的用意,静默片刻后吐出两个字:“恭喜。”
“是恭喜我们,”燕闻诚道“阿霁,这是一个拥有我们二人血脉的孩子,他将会是你我的孩子。”
时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嘶吼道:“燕闻诚!!!”
燕闻诚蹲下身甩了他一巴掌,呵斥道:“闭嘴。”
刘贵妃拦住他:“诚儿!当心孩子!”
这一幕混乱到夸张的地步,惊呆了在场所有人。燕闻诚掐住时晔的下颌:“大邕新帝新后的嫡子能借你的腹降生,时晔,你应该感到荣幸。”
说完,燕闻诚扭头看向时霁:“阿霁,过来摸摸我们的孩子。”
时霁:“你疯了。”
燕闻诚:“你当初敢为了燕闻屿背叛我,现在就别嫌我疯魔。父皇,还不写禅位诏书吗?”
皇帝指着燕闻诚怒道:“逆子,你休想得逞。大邕朕是绝对不会这样交到你手里的。”
“不交给我那交给谁?燕闻屿吗?”燕闻诚大笑起来“可惜啊父皇,你最疼爱的儿子早就死在泉州了。”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什么??!!”
“太子殿下死了,这怎么可能?”
“泉州述职的奏章今日还上表了一封,殿下怎么可能出事?”
“那封奏章是我写的,”燕闻诚开口“诸位大人可还满意?燕闻屿他早在抵达泉州的第十六日就被我的人刺杀了。”
皇帝:“燕闻诚,你……”
燕闻诚打断了他的话,冰冷抬眸:“父皇若不想写禅让诏书,那儿臣也不介意在您死后登基。”
皇帝:“逆子,逆子!朕自认待你不薄,你居然敢做出这样不忠不孝、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不薄?您所谓的不薄就是把我的未婚妻送给燕闻屿吗?这算哪门子不薄?”燕闻诚说着看向时霁,扬眉道“阿霁,燕闻屿已经死了,你还不到我身边来吗?”
时霁抬眸冷冰冰地看着燕闻诚,并不回话。
这样目中无人、目空一切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眼神反而让燕闻诚的整颗心都热了起来。他伸手就想去拉时霁,把人拽到怀里,口中缱绻轻唤道:“阿霁……”
话未完,殿外射来一只飞箭,正中他即将触碰到时霁的手臂。
燕闻诚大声嘶吼了一下。
刘贵妃的面色瞬间变了:“诚儿!”
这时,燕闻屿身披银甲自殿外走入。他身后披风在凛冽的冬风中舞动,扬声道:“还不动手?”
藏在殿中的暗卫得令,趁挟持百官的士兵不备,动作利落地开始清缴现场。万亭明探身而出,直接把剑抵在了因为受伤倒地不起的燕闻诚身上。
殿内情况急转直下。
燕闻屿走到时霁身边揽住他,任由对方静静地靠在自己肩头,低声轻哄道:“没事吧?”
时霁委屈道:“他刚刚要碰我。”
下一秒,燕闻屿直接挥剑斩断了燕闻诚的右臂。
燕闻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刘贵妃这次连话都说不出来的,直接瘫软在地。
文武百官这时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激动道:“殿下,是太子殿下!”
“太好了,殿下回来了!”
“太子殿下没有出事!!!”
“幸好!幸好啊!”
燕闻屿冲着保和殿内的人点了点头:“诸位大人今晚受惊了。”
龙椅上的皇帝闭了闭眼,出声道:“亭明,把这两个乱臣贼子押近些,朕还有话要问他们。”
万亭明:“是。”
“亭明?陛下方才是在叫小万将军吗?”
“我没有听错吧?”
“小万将军不是殉国了吗?”
“这声音……”
万亭明当众解下了脸上的面具。
“果真是小万将军!”
刘贵妃扭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没死?”
皇帝:“亭明没死,让你失望了是吗?毒妇,朕究竟哪里对不起你,让你做出这样的事来?”
事已至此,明白大势已去的刘贵妃反而无所畏惧起来,大笑几声,摸了摸眼角溢出来的泪水,反问道:“皇上,您居然问有哪里对不起臣妾?这真是太好笑了,那臣妾反问您,敢问您有哪里对得起我?!我十七岁就开始侍奉你,在你没登基的时候就伴你左右,可你对我可有半点真心?自从你娶了崔靖颐那个女人之后,你的目光就再也没有在其他人身上停留过半分。二十多岁多好的年华啊,就这样凋零在深宫中了。你偏爱崔靖颐,连带着偏爱他的儿子,太子之位说给就给,就连诚儿的妻子也送给燕闻屿,就因为他喜欢。这样,你还敢说没有对不起我们的地方吗?”
“……”皇帝平静地看着她,冷漠道“如若朕最先遇到的是靖颐,就不会有你们。”
刘贵妃哭笑道:“好好好,臣妾苦守这么多年,怨了这么多年,就等来这样一句话。陛下,你好一派深情啊!”
皇帝:“朕是对不起你,可这么多年来不断提携你的母家,你享受着荣华富贵,应该明白有得必有失的道理,难道还不满足吗?”
刘贵妃偏执道:“臣妾当然不满足,这怎么够!”
皇帝直接气笑了:“好,你恨朕朕无话可说,恨太子也情有可原。可现在朕问你,万家做错了什么?亭明又做错了什么?万家军抵御外辱,万家满门忠烈,从不参与夺嫡之争,难道他们守护的只是朕和太子吗?难道你不是大邕子民没受过他们的庇护吗?你为什么要对亭明出手?”
刘贵妃:“……”
“无话可说了是吗?”皇帝道“那就由朕来告诉你为什么?因为你自私自利,因为你满心只想着自己的荣光。你怪朕偏爱靖颐所以才把太子之位交给老七,可不让老七继承大统难道要让你的废物儿子上位糟蹋我大邕江山吗?”
刘贵妃:“你不能这样说诚儿!”
皇帝厉声道:“可这就是事实!”说着,他把视线转向倒地不起,手臂还在流血的燕闻诚身上,开口:“还有你,你……”
燕闻诚的目光仍旧停留在时霁身上,有气无力地出声打断了皇帝的话:“父皇,你嫌弃儿臣无能,可时霁是你当初亲自指给我的,你忘了吗?”
“朕没忘,”皇帝道“是你自己忘了这门婚事到底是怎么没了的。要真想不起来,看看你身边怀孕的正妃,还需要朕提醒你吗?”
燕闻诚不理,执拗地盯着燕闻屿二人,目光仿佛淬了毒,一字一句咬牙道:“可是,是他们先背叛我的……”
燕闻屿轻笑一声,上前一步蹲在燕闻诚面前,抓起他的头发开口道:“燕闻诚,你居然敢和我提‘背叛’二字。实话告诉你,我和阿霁定情的时间远远早于你那桩莫名其妙的婚事。小万将军根本就没出事,所以择亲宴原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更何况当初那场宴会上头戴幂篱的人也不是他,你和阿霁从来都是无缘无分的,明白吗?”
“不可能?不是时霁还会是谁?”燕闻诚反驳。
旁边的时晔听到这话突然开始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