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江锦轩他,逃了……”
一个负责看守牢房的黑衣人急匆匆地跑到中年男子的面前,心中战战兢兢地等待着他对自己的死亡判决。
中年男子听后微微勾唇,不但没有大发雷霆,反倒看着有些欣喜,随后淡定如初地回答道。
“退下吧,我知道了。”
“不追吗,大人?”黑衣人很是诧异。
“不追,我放的。”
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师父,您这一放,不怕他回到宫中将此遭遇告诉江洹,然后再领着千兵万马来踏平我们这个小地方吗,这个地方还是我们费了很大力气才寻到,这才得以安定下来的。”
“子渊,你来了?”
贺子渊冲他微微颔首,随后悠悠地迈上了台阶,坐到了一旁。
“呵呵,这有什么好怕的,我本想着他是世子可拿来威胁苏如霜和江洹,可没想到江锦年竟然还活着,更没想到江洹这么快就把江锦年立为了新的世子。江锦年这厮,我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可谁知他的命还挺硬,坏了我好几次的计划,还都没有将他除掉。”
中年男子说罢叹了口气,伸手拂平衣襟下摆的褶皱。
“隐患不除,必成祸害,我们必定要斩草除根啊。就是江锦年,当时在船上不知何时放了个冷箭,要不是我穿着护甲当场就一命呜呼了,直到现在,我这里还隐隐作痛,留下了一块儿疤,真难看!”
贺子渊说着便向着中年男子指了指自己被射中的地方。
中年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狠厉。
“只要我想让他死,他就活不了。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要放走江锦轩,我是觉得既然江锦年如今还活着,那我不如将计就计,留着江锦轩也没有用,不如让他替我们开个道,说不定会有令人意外的收获,而且我已经派人跟着他了,他回宫的路上不会太顺利的,如此一来,我相信宫内定会天翻地覆,我们便趁机抓住机会,实现伟业,而我们只需暗中等着好戏上演就好了。”
贺子渊听罢扯唇邪笑着说道。
“师父英明,看来我需要向您学习的还有太多。”
而后中年男子又突然想起苏如霜,问道。
“苏如霜那边如何?”
“放心吧师父,她就算有天大的怨言也不敢在我面前说出来,稍微吓吓她便就像个乌龟似的缩回自己的壳里了。”
“南渡那件事她有没有跟你提起?”
“提了,她就宛如一个炸毛的蠢狸猫,说为何这么大的事不跟她提前说一声。”
“孩子是她的底线,跟她好好说,我们是同盟,还需她苏家财力的支撑,也是我们做局必不可少的棋子,别逼得她跟我们撕破脸皮,那就对我们很不利了。”
“好,我知道,师父您就别操心这个了。”
“对,还有一件事,尽快把江锦轩的身世散出去,让这江国对这重新归来的‘前世子'好好地认识一下。”
贺子渊阴森一笑,微眯眼睛回道。
“是,师父。”
贺子渊的动作很是迅速,一夜之间江锦轩的身世就这么被暴露在人们的悠悠众口之下,仿佛一颗石头重重地砸进了水里,激起了高高的浪花,千万重波纹随之散开,没有尽头……
江锦轩没有办法,只能偷偷将自己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低着头赶路,不能让任何人发现自己的身份。
在回宫的路上,果不其然,他遭遇了重重难题。
被醉酒大汉强行索要钱财,可他哪儿有钱啊,无缘无故挨了一顿打;又被人冤枉成盗贼,差点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没钱吃饭只得去做苦力,但最后雇主却蛮横无理,不认账……
宫中谣言四起,朝野被舆论闹得天翻地覆,原本装病又装傻的宁玉瑾被苏如霜戳穿,便不能再装下去了,可因为江锦轩的身世此时已被闹得人尽皆知,宁玉瑾却真的病了,且一病不起,江洹极力想压下这些传言,但效果甚微。
关于江锦轩的传言,江锦年还是从偷偷过来报信的江锦启那儿听来的,不忍大哥被如此诬赖,当即扔下手中的毛笔便直冲到江洹的殿中想问个究竟,请求江洹为江锦轩正名,可江洹却没有肯定的答复,含糊其辞。
江锦年能清楚地感觉江洹并不愿意对这件事作出表示,一直在逃避着,他想让江锦年退下,莫要再问了,面对着江锦年的执拗,江洹恼羞成怒,将婢女递来的药碗愤然地摔在江锦年一旁的地上,伴随着破裂声,江锦年料想到了他会勃然大怒,但自己心中的怒意也瞬间升腾了上来,不但没有害怕和退让,反而开始逼着江洹说出真相。
江锦年直直地在江洹面前固执地跪着,他的面容好似已没有了往日的平和与不羁,许是这些阵子的压抑,让他多了些成熟,变得更坚毅,更严肃了。
“父王,我只要您为大哥正名,对于您来说,就如此难吗?”
江洹被气得浑身抖动,但看向这时的江锦年,让他不禁想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他试着去舒缓自己的情绪,稍稍平静下来后更多的则是无奈,摇了摇头道。
“你就不要再说了,他是死是活尚且不知,寡人无法为他正名。”
“他是您的孩子,也是这江国的世子啊,为他澄清这些传言,对于您和江国并没有坏处啊。”
江洹眉宇间怒火熊熊,脸色铁青。
“他已经不是世子了,你江锦年才是!”
“儿臣并不想做这江国的世子,一刻都不想,儿臣相信大哥还活着,等寻到大哥回来,儿臣便即刻让位。”
这句话让江洹气得不轻,怒极反笑。
“就算他回来了,也做不回世子!”
“我不明白,为何……为何?”
“因为传言就是真的!”江洹忍不住怒吼着脱口而出。
这句话重重地砸在江锦年和江洹之间,江锦年愣在原地,而江洹则后悔竟没控制住情绪将这句话从嘴里溜了出来。
江锦年盯着江洹,不可思议道。
“父王,您说什么……”
话都已经抛了出来,便也无法再收回去了,一旁的婢女和侍从都识趣地退了出去,只留下了江洹和江锦年父子俩。
江洹先是哀叹了一声,从位子上来到了江锦年的面前,安慰似地拍了拍他的肩头,缓缓将事实道了出来。
原来宁玉瑾的确不是江锦轩的亲生母亲,他的亲生母亲是已经在生他不久后就去世的楚云央。
关于楚云央的死,没人敢提起,是因为坐实了楚云央与宫外一男子藕断丝连,暗中相会,宫中为此谣言甚多,楚云央不堪舆论便自杀了,于是江洹就将江锦轩托付给苏如璃名下养着,待她将江锦年产下来后便可顺利继承王后之位,可后来苏如璃在生江锦年时突发大出血,为了保全孩子自己则选择了死亡。
痛苦欲绝的江洹不放心将长子江锦轩交予苏如霜养着,便只能将出身低微但温柔贤惠的宁玉瑾选为王后,江锦轩便名正言顺地在宁玉瑾名下养着了,江洹为了阻止传言,就下令不需任何人谈及此事,否则一律论斩。
在得到江洹的回答后,江锦年不由得愣在了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江洹。
“父王,您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难道就没有想过倘若大哥长大成人之后才得知了真相,对他的打击又有多大吗?”
“难道寡人就要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残忍地告诉他,他的亲生母亲就这样放弃了他,选择去自杀了吗?还有,难道也要告诉他,他的母亲有二心?”
江洹的胸腔剧烈起伏着,喘息声越来越重,一股愤怒的气息又迅速弥漫开来,整个殿内都充斥了压抑的感觉。
江锦年看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江洹,眼神渐渐变得冷冽。
“父王,您总是一意孤行。”
江锦年周遭的气氛也陡然变得紧张,眼神中尽是失望,待扔下这句话后,旋即起身快步走向殿门,现在的他一刻都不想看见江洹。
在即将走出殿门外时,江锦年站定在原地,头也不回地说道。
“儿臣还是那句话,大哥不会死的,儿臣一定会一直寻他直到他回来,等他一回来,儿臣即刻退位。”
没等江洹说话,江锦年就先一步跨出了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