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渐渐降临,天边点点星光闪烁,阵阵夜风吹来,发出轻轻的沙沙声,虽然即将立夏,还是有一丝冷气。
来过夜的这个驿站,周遭一点也不热闹,不时从远处传来几声狗吠,更显着寂静。
江锦年和宋承辙让人将马车停好,带着行刺的人进了驿站,订了两间房,江锦年和他一间,宋承辙则在隔壁一间。
他们没有多说话,径直上了客房,把这人绑在了一个大柱子上,就躺下闭上了眼。
就这么等了好半天,都没听见任何奇怪的响声,江锦年甚至都怀疑之前的判断是不是错了。
就在这时,破旧的木门有了稍微响动,如果不仔细听,根本就听不到轻微的脚步声。
那人脚步声慢慢逼近江锦年的床边,举起刀子,狠狠地插了下去,感觉不对,立马掀开被子,底下没有江锦年!
蜡烛被点燃,屋子里顿时明亮起来。
只见此人穿着宋承辙手下士兵的衣服,脸上蒙着粗糙的麻布,只露出一双眉毛和眼睛。
躲在门后的江锦年先是缓缓地点燃了蜡烛,冷眼看了一下此人。
“想杀我?你不够格。看来真是如宋小将军所说,你隐藏得够深的啊,这样吧,给你个机会,要么把你背后的人说出来,要么我们来让你说。”
此人知道中了计,欲要破窗逃走。
结果却被守在窗外的宋承辙一脚踹了回来,力度极大,此人后背猛地撞到了墙,一下子晕了过去。
江锦年来到此人的面前,揭开罩着他脸的麻布,试探了一下他的气息,没有发现别的问题后,转头惊讶地看向宋承辙。
“他……他晕过去了。”
谁知宋承辙竟好似料到了这样的情况,冲他微微点了点头,没有丝毫的犹豫,随后就拿来一个麻绳将他绑在另一个柱子上,并检查了一下他嘴里是否有毒药,果然在他的舌底下发现了毒药,只要此人重重一咬,再咽下去,顷刻间便会毒发全身而死去。
待准备好后,宋承辙出了屋门,再回来时带了一盆凉水,一下子泼到了此人的头上。
此人顿时被惊得清醒过来,浑身打着哆嗦,眼睛惊恐地盯着面前的宋承辙。
“徐文,你跟随我跟随几年了?”
“快……快五年了。”
“时间这么长了啊!那你应该清楚我的手段吧。”
徐文好像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儿,突然睁大了双眼,满脸恐惧。
“早知你是苏夫人安排的细作,当时我就该任敌人将你拖了去。”
宋承辙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语气也透不出丝毫的情绪,只一眼就让人像坠入了无尽的寒冰深窟。
“宋将军,我……”
“闭嘴!你配为宋家军?”
宋承辙突如其来的怒吼,让徐文的脑中开始轰鸣,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说吧,把你所做的一切全都如实交代,否则你连遗言都别想留下。”
“是有一个黑衣人威胁我的,宋将军你知道的,我这么拼命打仗就是为了养活我唯一的孩子,没了我他就活不下去啊,他还那么小,我之所以活着也全靠我的孩儿支撑着我,但是那人说如果我不在此行除掉江锦年,他就会亲手杀掉我的孩子……”
没想到宋承辙听罢竟毫不动容,用手指轻轻地摩挲着他的寒芒剑,淡淡地说道。
“我让你说你做的事,不要说这些没用的,倘若少一件我就会先亲手杀掉你的孩子,说全了我自会保全你的孩子。”
江锦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想起了这是他第二次说这样的话,怒意更甚,宋承辙竟会说出这样的话,竟要拿年幼无知的孩童去威胁别人以达到自己的目的,这无异于小人的作为。
“宋清,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宋承辙反而直视着江锦年的眼睛,耐心地说道。
“要想对付这些恶人,你只能比他们更狠,更恶,在无形的战场上,只靠仁义道德是不会制服敌人的,相反只会让自己束手束脚。”
“宋承辙,你到底有没有人性,难道你的心是冷的吗?非要以亲人来威胁?实乃是小人所为!”
“小人?你以后会明白的。”
宋承辙的脸上有着明显的怒意,没有再理会他,江锦年也铁青着脸,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索性不去看宋承辙。
宋承辙继续转过头冷着脸对徐文说道。
“怎么样?想清楚了没?”
“做了这宋家军唯一的一名叛徒,我心中一直不得安宁,与其相信那个黑衣人,我更相信宋将军,小的愿出堂作证,唯一放不下心的就是我的孩子,望宋将军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保全我的孩子。”徐文急忙点头道。
宋承辙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心烦,抬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那个蒙面的黑衣人只说让我除掉江公子,那日下暴雨时,我觉得是个绝好的时机,便割断了绳子,既能不暴露自己,又能顺势除掉他,竟没成想宋将军您竟然为了救江公子跳入河中。可马上就要返回宫中了,便只能出此下策今晚冒险一试了。”
宋承辙眼神示意了一下绑在另一个柱子上的人。
“你可知他?”
“我以为此行就我一人,直到此人行刺被抓住之后我才知晓。”
宋承辙皱着眉思索了一会,抽出剑径直来到此人面前,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说的你也听见了,我希望你能给我些有用的话,否则你的下场也只有死路一条。”
此人抬眼看着居高临下的宋承辙,自己被罩在他冷峻的阴影之下,强大的气场让他喘不过气来。
“说!”
宋承辙的一声怒吼让他身体止不住的开始颤抖,突然有股液体从他的身下流淌到了地板上。
此人被吓得说不出话,嘴唇哆嗦着。
宋承辙见他还是一个字也蹦不出来,抬脚踩在了他的大腿的伤口上,狠狠地压了下去。
霎时此人开始痛苦地大叫。
江锦年听着惨叫,心里甚是不自在,可冷静下来也相信宋承辙会有自己的分寸,遇到这么嘴硬的人,就要使些手段的。
门突然被一下子打开,驿站的老板和好几个客人闯了进来,本来骂骂咧咧的他们,在看到屋里眼前这一幕时都惊傻了眼。
宋承辙见他们还不肯识趣地走开,就将剑尖指向了他们。
人们看着散发着寒冷光芒的剑尖,又看了看宋承辙漆黑冷冽的眼睛。
江锦年也顺势冲他们喊道。
“还不快滚!”
闻声人们快速撤了回去,并将门顺手关上了。
宋承辙的目光重新回到此人的身上,将脚放了下去。
“你可知黑衣人是谁?”
“……”
宋承辙冷笑了一声,直视着他的眼睛,一脸玩味地看着他,低沉的声音透着无尽的寒意。
“不说没关系,但我可知道你是谁,你曾经在苏府侍候苏夫人,没想到你的胆子是如此之大,不仅喜欢上了正值青春年华的苏夫人,又以下犯上,致使她将你扫地出门,可你哪有家啊,后来一直流窜在苏府周围行乞。终于,你在不久前得来一次机会,苏夫人答应你若是你成功将江锦年除掉,她自会重新把你安排进府,你说我说的对吗?阿福。”
不仅阿福惊讶地说不出话,江锦年也同样惊叹地看着宋承辙。
人人都说宋承辙有手段,使他们闻风丧胆,如此看来果真不假,短短没两日就将此人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着实令人佩服。
“你……你想干什么?”
宋承辙还是盯着他,眼神如深潭一般让人看不透。
“我不想干什么,你现在更应该思考一下自己的处境,你并没有除掉江阴,不会单纯地以为你还有机会吧,只要你在我的手里,想逃出去只有一个方法——就是死,不仅我不会放过你,君上更不会放过你,苏夫人更不会放过你。”
阿福似被戳中了痛点,大声吼道。
“不可能!不可能!苏小姐不可能会让我死的!”
江锦年看不过去了,忍不住说道。
“最想让你死的就是你最喜欢的苏夫人,你好好想想,我,你并没有除掉,相反还暴露了苏夫人的身份,你觉得苏夫人会因为你舍弃她现在所拥有的荣华富贵和权势?她只是在利用你,还不清楚吗?你倘若杀掉我,为了不留后患,她以后自会除掉你,倘若没杀掉,她为了保全自己更会除掉你。而且你刺杀君上的儿子,这件事你是怎么也瞒不住的,倒不如给自己一个机会,你说呢?”
江锦年的一番话让阿福开始动摇了,他是喜欢苏夫人,但是苏夫人根本瞧不起他,他听信了苏夫人的一面之词,觉得自己成功得手了自会让苏夫人对自己刮目相看,一时得意忘形,并没有多想就跟着一众人到了边县。
“我说,我说,有一天苏夫人的贴身婢女阿兰找到了我,说苏夫人愿意再给我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倘若我能杀掉你,便让我重返苏府,她先是让我找人引起对你的众怒,以此让百姓不相信你,更不会配合你,这样你就会知难而退,没成想你们竟然成功赢得民心,但是也不丝毫影响我杀掉你,本来我想进去之后先除掉你,但是人们都围着你我根本不好下手,我看到昏迷的宋承辙,心想我先趁他虚弱杀了他,以后杀你会更容易些……”
随即一道冷冷地声音传到阿福的耳朵里。
“要想我们保你,该怎么做就不用我们教了吧。”
阿福吹下了头,认栽道。
“阿福知道,小的会当堂作证,揭穿苏夫人的阴谋。”
江锦年站起身来,询问徐文。
“还有一点,那个黑衣人你看见他长什么样子了吗?”
“没有,我感觉他只是一个在主子底下办事的人,他还挺高的,和你们差不多高,全身都遮挡起来了,什么也看不清,不过他的左手没了末指,虽然戴着手套,但是他在整理帽纱的时候一看便知手套下没有末指。”
“没有末指?你确定吗?”
“我确定。”
这个黑衣人会是苏如霜的秘密手下吗?她只是区区一个夫人,势力怎会如此之大?如果是别的另一方的人?又为何要杀他……
江锦年说不清这种感觉,线索摆在面前,可为何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自己像被圈在一个满是大雾的地方,不确定哪个方向会突然袭来一把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