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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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清清眉眼低垂跪在地上,身处黑暗之中看不清她的神情,周围一切都是那样的安静,只能依稀听见烛火簌簌烧动的声响,仿佛是鼓点一下一下踩在她的心上,就在她以为谢虞之就要离开的时候,没想到竟是听见了锁链晃动的声响。
用钥匙打开铜锁以后,谢虞之紧接着就跨过了牢房的门槛,不紧不慢地走到了叶清清的面前,等到他站在她面前的时候,为数不多的烛光也被尽数隔绝在了外面,面前又昏暗了许多。
只有月光还在悄然落下,却落不到他们两个人身上。
谢虞之垂眸视线从叶清清的身上掠过,半响后,他伸手掐住了她的下颌,强迫她看向了他,并未着急开口说话,而是一寸寸打量着她的面容。
明明周围是一片漆黑,她却清晰地看看清楚了他那一双幽深如千年古井的眼眸。
他的指节也是十分冰凉。
谢虞之的目光一寸寸从她泪流满面的面容上掠过,地上的珠花隐匿在黑暗之中,摇摇晃晃远在天边的烛光衬得她清丽的眉眼间多了些楚楚可怜。
终于他松开了手,“迷途知返,为时不晚,叶姑娘会平安无虞的。”
说完这话,谢虞之便转身离开了,铜锁就这样虚虚挂在半空,牢房门就这样敞开着,他仿佛根本不担心她会逃跑。
说来可笑,牢房门明明就这样敞开着,叶清清却是仿佛被订在了原地一般,根本没有能力朝前走半步。
困住她的何止只是眼前的一方牢笼?
她便是逃出了这一方牢笼,又有什么用呢?
于她而言,牢笼处处不在,束缚她的身体和灵魂,她在这个世界就是个画地为牢的囚徒,逃出了这个牢笼,还有数不清的牢笼在等着她。
平静地擦干了面上的泪痕,她的眼神破碎却又坚韧,就算是人心叵测,那又如何?
这些都是旁人的错,又不是她的错,她如何对待旁人是她的事,只要没有忘记自己的本心就好。
她后悔的是忘记了封|建王朝对人性的压迫,忘记了功名利禄对人心的诱惑,忘记了富贵权势当真是能够吞并压榨一切。
对旁人抱有期待,这才是她的最大的错。
人生在世,能够周全自己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她又何必在旁人身上多费心思?
谢虞之既然只要她的答案,她便给他想要的答案,可是以后如何做人做事,还是要看她自己,当务之急,她只想要彻底同他断绝关系。
她不想得罪他,也不愿意同他这样可以轻易左右人生死的贵人再有纠缠。
人心本就是禁不起试探的,或许叶重贪婪无度、终有一日也会酿成大祸,可若不是谢虞之的刻意放纵,又岂会造成如今覆水难收的局面?
那便认错,是她错了。
她认错,可是她不改。
她从地上起身,面无表情拍了拍衣裙上的灰尘,随后就转身朝着草床走去,躺下后她仰面望着自狭窄窗口落下来的月光,脑海中莫名浮现了一句古诗,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①。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倒是觉得眼皮有些沉重了,不知不觉便也睡了过去。
一夜好梦,梦中她终于回到了家。
*
等到叶清清醒来的时候,牢房内已经是天光大作了,睁眼就窥见了亮堂堂的天光,她还有些不习惯,只觉得刺眼,便下意识用手背挡在了眼眸前,等到适应之后才慢慢睁开了眼眸。
天亮了,一切都过去了,未来还是崭新而明亮的。
她环顾四周,这才发现牢房中竟是多了一盆清水和衣裙,叶清清这便知晓事情已经解决了,叶家的所作所为彻底断绝了她的念想、也彻底断绝了他们之间的最后一丝情分。
也是她天真,叶父已经赌博到了那种程度,叶母肯定早就将她的首饰尽数当了去。
是她痴心妄想了。
唇边浮现一丝嘲讽的笑意,叶清清蹲下来用清水洗漱,平静的水面倒映出她的面容,她的模样依旧如昨,可是冥冥中有些事情早就不一样了。
脱下桃粉色的外衣,她穿上了放在地上的黛色衣裙,末了又用力撕下了衣裙上的布条当做发带,对着铜盆中的水将披散的乱发束了起来。
走出牢房的那一刻,徐徐日光落在了她的身上,一切都是那样崭新而明亮。
*
昨天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未来还是崭新的。
鬼使神差一般,她抬首望了眼湛蓝的天空,那一瞬间,脑海中只剩下了这么一个念头。
就在她准备回杜家医馆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了一声呼喊,“叶姑娘,请留步。”
闻言,叶清清停下了脚步,回首便看见了一名二十余岁的男子,面容清秀,她是认得这位公子的,从前跟在谢虞之身边,向来是谢虞之的随从。
察觉到她眼神中的疑惑,谢令笑了笑,伸手递过去了一个包裹,道:“叶姑娘,这些是你的首饰,如今在外面查看并不方便,你可以回去的时候查看一下,如果是少了什么东西都可以告诉属下,属下定会给你找回来。”
“有劳谢公子了,谢公子的大恩大德,妾身死后必定结草衔环来报。”
道谢过后,叶清清这才接过了包裹,只身往杜家医馆走。
那厢杜蘅报官之后,也是在官府守了一段时间,只是不知道这案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也就先回到了医馆,这日的医馆有些忙,等到她忙完以后正准备去官府查看情况,却恰好碰见了回来的叶清清。
见此,杜蘅连忙拉过叶清清查看了一番,道:“没什么事就好,平安回来就好。”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见叶清清似乎是昨夜没有睡好,杜蘅便让她先回房中休息了,反正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以后两人还有的是说话的机会。
等到回屋后,叶清清顾不得喝上一口水就打开了包裹。
可惜这一看就愣住了,里面的确有许多金首饰不假。
可是却不是她的金首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