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南下,兰槐顺手清除了沿路碰到的异兽,比起前月,这段时间简直称得上顺遂美妙,遇到异兽随风就躲身后,路过大街就大摇大摆上去找家铺子吃饭,也算是在古代实现了一波旅游。
这人吧日子一顺就想找点事儿,比如此刻的随风正在想方设法劝兰槐喝酒。
上次他醉酒丢了一张大脸,这次说什么也要让兰槐也醉一次,这样今后兰槐拿他醉酒说事他也好揶回去。
好吧,其实他就是单纯想看兰槐醉酒的样子,以他的经验来看,一个话不多的人醉了酒一定很好玩。
这家酒肆不大,二人坐在靠窗的位置,随风揭开酒封倒上一杯满满当当的酒,笑着递到兰槐面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小白上次被他折腾狠了,一看见他喝酒就飞快缩到兰槐怀里,随风笑了笑,道:”兰槐,你真的不试试吗?这家的酒还不错,温吞得很,最适合你这种从不饮酒的人了。”
兰槐很坚决,专心喝茶吃菜。见劝说不得,随风也不继续,只是仰头一口闷了酒杯里的酒,目光惆怅。
兰槐不解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这突如其来的情绪变化。
“没什么,就是此情此景让我想吟诗一句,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何意?”
兰槐识字不多,如今识得的字全靠其他神偶尔教他,对于诗句,他一无所知。
“就是说我劝你喝这杯酒不为其他,只为送行,你喝了这杯酒后就该离开我了,今后你我难以再见。”
随风拇指摩挲酒杯,淡定地胡说八道。兰槐夹菜的动作明显一滞。
“你要走了?”
随风不舍地摇摇头,叹息道:“之前我们不是说好了,等我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就不拖累你,我跟着你也快两月,途经此地,我看这里就不错,今后我就留在这儿了,你大可继续去除你的异兽,清你的浊气。”
兰槐收回手,缓缓放下筷子,双手垂下置于膝上,紫眸沉沉,涩声道:“你……没有钱。”
“小事,方才来酒肆的时候我瞧见这家在招人,我这么机灵,老板定然是要我的。”
随风笑。
兰槐沉默了好一会儿,膝上的指节不自觉捏紧膝盖,道:“遇到异兽怎么办?”
“这里的异兽和浊气你不是都清干净了吗?很安全的,更何况我还认识鬼王兄弟嘛,随便找个城隍庙麻烦城隍大人下去寻他来就是。”
随风话说得坦荡,这些分明是他早就想好的说辞,说出口的瞬间心口不自觉发涩。
他自觉忽略了这股苦涩,立志要继续骗下去,打定主意都要骗兰槐喝下这杯酒。
“好。”
兰槐垂眸,抬起面前那杯酒,抬眸看了他一会儿,一饮而尽。
随风眼睛都瞪大了,第一次喝酒就敢这么灌吗?
不出所料,兰槐果然被呛了好一大口,捂着胸口咳嗽个不停,随风赶紧倒了杯茶上去拍他的背。
“你慢点喝啊你!哎你怎么还呛出眼泪花了,快快快多咳几下咳通了就好了。”
待兰槐缓过来他也坐了回去,小白闷在怀里道:“风风,你真的要走了吗?”
呃……就算兰槐撵他,他也会死皮赖脸缠着,怎么可能走。
兰槐怎么没有半点要醉的意思,难不成他是天生好酒量?这让他怎么装下去。
小白把他的默认当作了肯定,不舍道:”那等兰槐忙完了我就来找你玩,虽然你很笨吧,但你人挺好玩的。”
随风只能哈哈干笑,下一刻他听见兰槐发沉的声音,“你若是想…想小白了,就用这个找它。”
酒桌上多了一个小小形似骰子的东西,通体雪白,唯有一滴似血的红痕。
“这是小白当初蜕下的渣滓做的,叫白骰,抛掷三下便可与它说话。”
随风愣怔望着手心里的东西,一时间竟然产生了自己真的要和兰槐分开的错觉,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不是……我其实——”咚的一声,兰槐一头砸在了桌上。
他醉倒了。
随风傻了。
他从未见过有人喝醉了还能坚持清醒说完话再醉的。不过想看兰槐出洋相的愿望落空了,兰槐是醉了就睡的那一卦。
他只好扶着兰槐去了旁边客栈,从他身上取下钱袋付钱进房间,等把人安顿好在床上后他才坐在床边喘了口气。
真沉啊。
小白跳出来,“不对,你不对劲,你这一点也不像要走的样子,你骗人!”
随风无所谓道:“就是骗人怎么了,你不想看兰槐醉酒什么样子吗?不过我也没想到他喝了酒这么乖,说睡就睡。”
小白气愤不已,“您不知道刚才兰美人有多难受,他心情很不好!”
“什么?”随风愣住。
他一点都没看出来啊,俩人待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他自诩已经能辨别兰槐的各种微表情,可刚才他真的没看出来。
小白恨铁不成钢,跳到他脸上撞了一下,“我能感受他的心情,他刚才很不高兴,很难过!”
很难过。
兰槐也不想他离开,应该是这个意思吧,是吧……心脏跳动的频率莫名快了起来。
随风不由得抬手去碰心房,碰到一个硬物时吓到了自己,待拿出来看清是什么后才放松,原来是同心石和白骰,差点忘了这东西了。
他将东西都拿出来放在一边,抬手又去碰心脏,噗通噗通噗通,声声透过拳头传遍四肢,最后是大脑。
他捡起白骰放回怀里,边塞同心石边道:“小白你在这儿看着,我下楼去买点吃的,他刚才都没吃什么。”
石头还未塞回去,忽而屋内起了一阵狂风,风大得他站不住脚,一道蓝光直击他脑门而来,床榻上的兰槐尚在沉睡当中。
随风大喊一声,石头落地,随风消失在屋内。
一切迅捷得小白都没反应过来,低头一看,地上只剩下一枚孤零零的石头,它跳到兰槐胸口使劲儿蹦,又喊又叫人始终不醒,那道狂风不停,晃得小白也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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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风揉着脑袋,额头上肿了好大一个包,跟个小鸡蛋似的,他撑着身子在□□里游走,脚下传来粘腻的水声,他恶心地抖了抖,这一抖脚下踩滑,他双手连忙在黑暗里四处瞎摸,总算叫他摸到了一处墙壁似的地方。
墙壁上滑腻腻的,这让他想起了某种白嫩的软体生物,手感很差。
他一边嫌弃一边扶墙乱走,这什么鬼地方,像是山洞,除了几道灰蒙蒙的蓝色萤火,基本看不见别的光源,最重要的是还有一股浓郁的香气,香气中夹杂了一丝别的怪味,熏得他脑袋发晕。
先前被一道蓝光包裹身体,他还以为小命不保,结果只是被扔到了这里,那人很是粗暴,把他抛进洞里,撞得他头发昏。
“有人吗?”
无人应答。
他闲着没事灌醉兰槐干嘛,自作自受,现在被困在这里生死不明,也不知道兰槐能不能找到他。
如果是山洞就一定有洞口,脚下有水,顺着水流方向走总能有出路,他沉下心仔细听水流的声音,静默半晌除了沉默还是沉默,没有水流声。
那他脚下的是什么?
随风蹲下身子浅浅沾了一手放到鼻间。
“卧槽!”
他惊地原地乱跳,就着那只手在墙壁上裹了又擦,试图把刚才在地上沾的东西弄掉,等待,墙壁也是粘腻的,他低头闻手指,血腥味果然更重了。
地上的不是水,是血,墙壁上的更不是别的,也是血!
这特么究竟是什么鬼地方,一脚踩下去全是血,刚才自己被扔进来,那他身上岂不是……
一想到他现在浑身是不知名生物的血他就崩溃,这两个月跟着兰槐也算是见过不少世面,连人的各种死状都见过,对这满山洞的些倒不至于恐惧,只是恶心。
这股浓郁的香气一定是用来掩盖血腥气的,那个抓他来的人一定跟这里有关,可惜没看清相貌,不过能干出这种事的人一定也不是什么俊男美女。
满地的血,坐也不是躺也不是,他干脆朝前继续走,走着走着脚下一软,似是踩到了什么软物,他惊奇地咦了一声,还以为这山洞里只有血呢。
这山洞里看着可不像有活物的样子,联想到一地的鲜血,他踩到的是什么可想而知好奇心害死猫,虽然他从小就明白这个道理,奈何改不了又怂又爱撩的性子,他蹲下从血泊里一把捞起这软物,直觉告诉他再往前走可能就能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了。
他得在兰槐找到他之前想办法弄清这里是个什么地方,万一之后遇到什么也好应对。
山洞太黑,他借助灰蒙蒙的幽蓝萤火凑近仔细看,还是看不清,他叹了口气,只好探出另一只手沿着这软物的边缘一路摸去。但愿盲人摸象的事情不要发生在他身上,最好一摸就能百分百确定这东西是什么。
待他摸到五根湿漉漉的东西的时候,随风脸白了。
这特么必定是人手!人手啊!!!
他还以为是什么精怪的尸体,借此猜测这里是什么妖兽的巢穴,结果是人!
啪的一声,断手被他扔到墙壁上反弹在地,他按捺住狂跳的心脏继续往里走。
别怕别怕,兰槐一定会找到你的,你要自己先找到出路。
随风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抖腿,突然一道幽幽的哭声响起,“大仙您放心,你随便吃,我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
有人,还是活人!
随风大喜,“我不是什么大仙,我是被抓来的人,新鲜的人,不是尸体!”
那道哭声骤然停下,转而暴躁道:“你有病啊,不是大仙装什么大仙,走路都没声的?吓死本公主了!”
突然起来的不友好让随风无所适从了片刻,不过他很快调整了回来,笑,“姑娘不好意思,我也是刚被抓到这儿来,公主……你是祖亥的女儿?”
“什么祖亥不祖亥的,我是妖王独女,妖族唯一一个小公主,不然你以为大仙为什么只敢囚禁我而不杀我。”
小姑娘的语气充斥着对对自己身份的自豪。
哎哟,他还是第一次碰到有身份的妖,初来乍到的,又是这里唯二的活人,随风不由得产生了几分惺惺相惜的情分,“方才听公主说大仙,什么大仙,可是这山洞的主人?”
那公主不屑一顾道:“你都要被吃了的人,知道这么多做什么?”
随风循着声走过去站定,“不瞒公主,我其实是卧底,听说这里有吃人的妖怪,特地和我兄长约好了里应外合,我是被故意抓来的,他没多久就会来救我,顺便除掉这妖怪。”
他发现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他胡说八道的本事比从前强了不少,从前是插科打诨哄林阿姨开心,现在是靠此手段保命,世态炎凉啊。
闻言公主惊喜地啊了一声,随即又偃旗息鼓,“没用的,你哥哥来了也是死,因为吃人的不是妖怪,是神,无所不能的神。”
是神。